玉人接了個外地電話很高興，因為他的大學老師之誼要來看他。

　　程功校長接了個市局電話很緊張，因為教育廳廳長要來學校調研工作了。

　　瓊瑤接到了媽媽電話很忐忑，因為她爸爸要回市里這個家來住幾天。

　　老師們忙壞了，真實的教案本老師們上課掂來拿去卷邊缺頁沾上粉筆灰是常事兒，那些只在迎檢時才開的科目更是從零寫起，自己寫的教務主任看不起，也許是缺乏自信總覺得別人家的飯香，他要求老師參考網上教學設計，校長卻批評老師們說，“不要從網上下載，下載的竟然還是同一篇，事事認真造假必須認真。”

　　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市局來檢查的卻說，“一個年級上課用的教案卻不一樣，難道你們講的不是同一本書同一節課嗎，應該是集體備課教案統一。”

　　每級領導都為了顯示自己有更多獨到的見解，提出更多附加要求，本來大家都卯足勁想出彩，改來改去大家漸漸疲憊下來，最后都麻木的認為事大事小到跟前就了，反而不當回事坐在一起開始倒苦水。

　　“廳長大人閑著沒事干了，為啥專挑咱這破學校。”

　　“現在學校煥然一新了，看程校長連廁所都找了建筑設計師設計改造了。”

　　“可真是勞民傷財！”

　　“不過也是好事兒，廳長走了，廁所還是給我們用的，你看因為廳長學校都給我們配上了新桌椅。”

　　“也是，感謝廳長讓咱也像校長一樣用上了新電腦。”

　　“同志們，只不過是財富的重新分配，物質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守恒，財富從一個人包里到另一個人包里重生。”

　　“關鍵問題是沒到我們包里。”

　　“你包里整天裝書往哪里放錢？”

　　“誰還用現金？”

　　“送禮，必須用現金！”有人就喜歡杠。

　　瓊瑤聽著大家的議論，心里越來越害怕，同事們要是知道之誼廳長是她爸爸，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要在背后議論些什么呢？

　　在學校里，學生有家長撐腰，領導笑里藏刀，說不清哪路神仙會向某個老師開刀，謹小慎微心細如發是老師們的求生本能，瓊瑤的身份暴露只是早晚罷了。

　　怕啥來啥，“包瓊瑤你表妹叫之桃，廳長叫之誼，你們該不會是親戚吧？”

　　馮考過在門外檢查衛生，正好聽到這段，他生下來會說話時就“之叔叔，之叔叔”叫著，他當然知道之誼是誰，他也明白瓊瑤的難受，此時離開是非之地是明智之舉，但他認為無論什么時候找瓊瑤都必須有個理由，找個什么理由呢？

　　“瓊瑤，你出來一下。”

　　是考過，這倒是讓她驚訝了。

　　“你上次說的考公務員的事兒，我有個想法，不然我們考研究生吧。”他看看四周，下意識的不希望別人聽到，事實上他也害怕瓊瑤拒絕。

　　“你想好了，要離開學校？”瓊瑤知道考過執著于這所學校的原因。

　　“不是離開學校，在中學當老師不如去師范大學當教授培養更多的老師去改變更多的學校改變更多的人，改變教育風氣，真的很討厭現在的功利教育。”

　　瓊瑤如釋重負，他終于想離開這個都是他回憶的學校了，人為什么總是揪著過去不放，都忘記了還要絞盡腦汁的去找回。

　　玉老師急匆匆從教室出來，正要找人幫忙，就看到他的兩個高徒站在辦公室外。

　　“程校長找我，考過你幫我盯一下班里的情況。”玉人的直覺告訴他準沒好事兒，每次市里領導來檢查都讓他回避，何況省里來人呢。

　　“玉老師，你下星期去市三中交流學習一下，對標先進，回來做一下經驗推廣。”

　　“好，我知道了。”玉人心里難受卻又沒法明說。他知道自打妻子朱心出事后，事件迅速發酵，學校害怕被上級領導詢問，回回避其鋒芒當縮頭烏龜。

　　“不過下周我有事兒，想請假。”

　　“好，好，三中去不去不打緊，你忙你的事兒，學校這邊工作我會安排好的！”省去校長一番迂回，直接請假倒更好。

　　坐上校長位子的人，之所以能成功當上校長，都是有一定緣由的。

　　譬如原來的女校長據說犯錯了，被人抓住了把柄，程功校長神奇的成功上位。可她拿著鑰匙打開了象牙塔的門，求得了一粒太上老君的不死仙丹，還得了個云游四方的閑差，都說住在象牙塔里的人死板教條迂腐不堪，我看也不全是。

　　住在象牙塔中的人如果出不去，總得在里面圖點兒啥，有人圖錢，有人圖權，而單純的人就單單享受闖關，只有拿著鑰匙的人，才總是想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