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光線昏暗，隱約看到珠簾后一個身影正在剪窗前的盆栽。
“你來了，坐吧。”聲如黃鸝，卻帶著一絲倦意。
凌之羽依言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師伯，你病了？”
放下剪刀，又對著盆栽仔細端詳一陣，晴如雪這才轉身：“老毛病了，沒事。”
蛾眉入鬢，朱唇輕點，一身素白如雪，沒帶任何配飾，卻讓人覺得任何修飾都是多余。
“既然溫泉有療傷功效，你也多泡泡。”
晴如雪垂眸，笑容帶著些許無奈：“我這病難治，你知道的。”
似是不想再多說，晴如雪轉移了話題：“你來找我有何事？”
“我遇到一個人，她那里有你那副畫。而且，她好像和水月城有點關系。”凌之羽將在怡紅苑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但略去了琉璃醉酒那段。
聽完，晴如雪輕笑：“你倆緣分不淺嘛，這么快就遇到了。”
小師伯果然認識琉璃。
“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琉璃真正的名字叫倚夜，六歲時強盜闖進家里，不只掠走家中所有財物，還殺了她的父母，她被母親護在身下才留得一命。
當時恰逢晴如雪經過，帶走了哇哇大哭的她。
“小夜天分高，又極用工，我教她的她都學的又快又扎實。十三歲那年，小夜執意要去給父母報仇，便離開了我，從那時起，便很少見面了。”
說到此，晴如雪神情黯淡下來：“我不知她出去后經歷了什么，竟然寄身青樓，問她也不說。”
姑娘大了，心事也就多了，即便從小撫養她長大的親人，也無法完全了解她在想什么。
怪不得覺得琉璃輕功身形眼熟，原來是小師伯的徒弟，那么他倆還算同根同源嘍。凌之羽嘴角不自覺挑了挑。
晴如雪嘆了口氣，隨即又道：“既然你遇到了她，那你就替我好好照顧她，或許……”
或許什么，晴如雪沒說，凌之羽也沒問。
“小師伯，你搶了那塊梅花玨想讓我完成什么心愿啊？”
攬梅盛宴上拔得頭籌的白面男別人不認識，凌之羽可一眼就看出來了。
小師伯沒看上他，他卻死心塌地追在小師伯身后，搶梅花玨約莫也是為了小師伯。
“莫非讓我幫你找那個人？”凌之羽心中感嘆，這么多年過去了，小師伯還是沒能忘記那個人，守著這處溫泉等他，“我可沒把握。”
“他若想，自會來見我，不用找。”晴如雪的臉頰似乎更白了些，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
良久，她才收回心神：“那塊梅花玨先放在我這里，日后你自會明白。”
凌之羽只能嘆氣，她這個小師伯看上去溫柔似水，實則跟他師父一樣固執的要命。
“這個，你帶給小夜。”臨行，晴如雪將一個瓦罐塞給凌之羽。
回程路上，凌之羽腦海中不斷涌現與倚夜相識的場景，想到那晚倚夜醉后的神情，凌之羽唇角就不由得挑起——她對他與對別人還是不同的吧。
公子究竟見了誰，看起來心情不錯嘛！
行云在溫泉里泡得舒服，功力似乎也有所精進，對仙池老板尤感好奇。
不過，公子不說，他也不敢問，只在心里默默猜測，仙池老板究竟是男是女。
怡紅苑內，媽媽口中的貴客已經落座，酒菜也已齊備，只等琉璃姑娘出場。
“姑娘這幾日身子不適，公子見諒。”
媽媽陪著笑臉解釋，心中焦急——早幾日便打過招呼了，這琉璃怎么還不出現啊！
“水公子，你不是說帶我找羽哥哥嗎，怎么來青樓這種地方啊？”從進門就撅著嘴的暖昔終于忍不住了。
杏兒拉拉暖昔的袖子，小聲說：“這位水公子該不是騙你的吧？”
水公子推了推暖昔面前的茶杯，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多時，珠簾晃動，琉璃走進來。
“勞公子久等，還望公子見諒。”琉璃行禮道歉，舉止端莊。
水公子擺手，吩咐閑雜人等退下，這才開口：“我的信想必琉璃姑娘收到了吧。”
琉璃點頭，詫異他的開門見山。旁邊那位小姑娘是誰，他竟然不背著她？
“那么，琉璃姑娘可否答應與我合作？”
暖昔在旁聽得直皺眉：這倆人在說什么，跟羽哥哥有關系嗎？
見琉璃沉默，水公子也不催促，轉而向她介紹暖昔：“這位是暖昔姑娘，攬梅公子的表妹，特地來尋攬梅公子的。”
表妹？
琉璃再次打量對面的姑娘。
膚白唇紅，明眸皓齒，是個標準的美人。
再聯想那個凌之羽，似乎，沒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暖昔姑娘。”
待兩人見過禮，水公子狀似閑聊般說：“聽聞攬梅公子多次出入怡紅苑，只為一睹琉璃姑娘的芳容。”
羽哥哥才不會對一個青樓女子上心！暖昔咬唇。
“水公子消息如此靈通，想必也知道，攬梅公子來找琉璃只為三個行刺之人。”
行刺！怎么有這么多人要害羽哥哥！那羽哥哥豈不是很危險！暖昔絞手帕。
“畢竟五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琉璃說著，給水公子斟酒。
“即便如此，以攬梅公子的聰明才智還是一一化解，遇難成祥。可見，想傷攬梅公子并非易事。”
我的羽哥哥當然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的人，那些找他麻煩的人，絕沒有好下場。暖昔眉梢挑高。
“也許，有人會另辟蹊徑？”琉璃說話時并未抬頭，“我若是攬梅公子，自當加緊防范。”
水公子笑道：“姑娘自有一顆玲瓏心，怪不得獨得攬梅公子青睞。”
“水公子說笑了。有暖昔姑娘這么可人的表妹，琉璃哪里還能入的了攬梅公子的眼。”
就是就是，這個琉璃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暖昔唇角彎彎。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暖昔姑娘初來乍到，尚無落腳之處，可否請琉璃姑娘允她在此叨擾幾日？”水公子話鋒一轉，將暖昔塞了過來。
什么？他這是要甩開她嗎？說好的帶她找羽哥哥的呢？
暖昔轉頭看水公子，滿眼疑問。
“可以。”這次琉璃答應的爽快。
“喂——”暖昔著急，水公子拍拍她，“放心，我自會安排好，用不了幾日，你就能見到你的羽哥哥。”
“多謝琉璃姑娘照顧，我們的合作還請姑娘慎重考慮，在下告辭。”
眼瞅著水公子的紅衣飄然而去，暖昔咬唇。
這人怎么說走就走，一路上他挺體貼的呀，此刻怎么像變了一個人。
還有，他和那個琉璃姑娘到底有什么事情，既然當著她的面說，為何不干脆說清楚，這么遮遮掩掩又算什么？
“暖昔姑娘，隨我來吧。”
琉璃在前引路，暖昔跟在她身后，仔細打量。
頭牌果然了得，瞧這身段——凹凸有致，玲瓏剔透，每一步都走的婀娜多姿，即便只是背影，也能感受到那種滲進人骨子里的酥。
“到了，姑娘暫時住在這里吧。”將暖昔引進房間，琉璃便離開了，多一個字都沒同她講。
杏兒納悶的問：“小姐，她為何戴面紗呢，青樓女子不就是以貌取悅人的嗎？”
被杏兒這么一說，暖昔這才回過味來。她剛剛一直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原來是因為琉璃一直帶著面紗。
客棧里，三位姑娘坐在桌邊正嘆氣。
“公子什么時候回來呀？”若水從未離開公子這么久，心里慌慌的，還有那個行云，平時別別扭扭的還不愛搭理人，這一走好幾天，她還怪想他那張白板臉的。
“是啊，好無聊啊。”丹寇附和。這幾天關在客棧里，著實把她悶壞了，要不是有丑婆娘在身邊哄她開心，說不準她已經發霉了。
丑婆娘瞅瞅兩人：喲，難得兩人意見一致，沒吵架。
丹寇猛地一拍桌子：“我決定了，明天凌之羽再不回來，我就——”
她話未說完，嗖的一聲，一柄飛鏢插在桌面上。
“誰？”丑婆娘竄到窗邊往外看，沒人。
丹寇拔出飛鏢，取下紙條，上面寫著：梅花玨換暖昔。
落款：怡紅苑
“表小姐？”
“琉璃？”
若水和丹寇同時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