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弈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喃喃著重復了一遍孤嵐傳遞過來的咒文:“銀瞳珠玉散花,彼岸赤星多,欲起……獄修。”
話音落下的一剎那,恍惚抬頭,已見那獄修相,晴宣倒貼于府頂,頭部的九只眼睛正有些玩味地盯著自己。
當即心中一顫,突然的相遇下,不及細問,手中殺招已出,卻是撲了個空。瞬息間,晴宣的氣息已移至身后。
猛回頭卻不見人影,只一面幡旗矗立——正是自己的法器,天陰徹骨幡。而晴宣不知何時竟已將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只自顧自松了松僵硬的筋骨,貼著弈的耳朵悠哉打趣道:“怎一見面就如此敵意,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話語未落,額間的,兩側臉頰上的,下顎末端的,以及耳垂上形似耳墜的,共七只銀色眼睛已然緩緩閉合,直至消失。于是晴宣也恢復了常人五官。
弈只一把掙脫,反過來質問道:“你,為什么又回這來了!”
晴宣指了指那地上的天陰徹骨幡,不屑道:“簡單,將你那血鏈祭改了改,就過來了。”
聞言弈愣了片刻,說道:“我……我不是問你怎么來的,是問你來干嘛的。”
“哦~,一點家事而已,過來耍耍。”晴宣拍了拍弈的肩膀嬉笑道:“放心,你拜托的事,自有他人接手,絕對靠譜的。”
話還未說完,悠悠幾步已換了位置,腳一踢,便將地上的天陰徹骨幡丟給了弈,兩手指著他道:“若還不放心,也可自己回去看看。”
“不過嘛。”晴宣收起了笑容,接著道,“你看,這褻瀆之術,是否還是少幾個人知道的好。”
弈還未明白晴宣話語中的意思,一束光已從自己身側擦過,轉眼間炸了這妖府墻壁。而墻后的麟耀卻已不見身影。
晴宣只喃喃道:“可惜哦,逃了。”隨后便是向后一退,作了個告別的姿勢,對弈道:“今日就不陪你玩了,后會有期。”話畢,人已不見了身影。
留弈一人呆呆愣在原地,疑惑著自語道:“家事?”
倒是孤嵐提醒道:“怎么,你忘了,晴宣這家伙也是妖族啊,怕是有什么親人在這黎螢。”忽然間語氣一冷,道:“話說回來,那家伙剛剛是不是,完全無視了我。”
“把你這牢騷收收。”一顆血珠拋出,堵住了孤嵐的嘴,弈提了提手中的天陰徹骨幡,神色一凜,“哼,管他呢。”
……
“話說,我們是來這找玄螭的吧。”
“哦~他可不在天上,回吧。”
遠處,幾道暗陣的掩護之下,青濯將展開的雙翅收起,才見到這雙大翅膀下,還護著一個受傷的麟耀,正顫顫巍巍,勉強著站起,青濯見狀攙扶了一把,那麟耀卻一把推開,感嘆道:
“虧你能救下我。”
一口濁氣吐出,話鋒一轉質問道:“你究竟是誰?”
聞言青濯愣了會兒,趕忙回道:“你師兄啊!不認得了?”邊說還邊將手向麟耀額頭上探了探,那獄修相可別把孩子炸傻了不是。
麟耀卻將手一甩,推開了青濯,自顧自轉身離去,虛弱地出聲道:“才不是。”
待麟耀從視野中消失時,青濯忽覺著心里一緊,身上幾道虛影顯現,忽的掙扎開來,合并一處,顯出一老者姿態。
那老人一現身便是一臉的兇相,那青濯不由得被嚇得往后縮了幾步。眼看老人步步緊逼,一開口卻是無奈的懇求語氣:“娃娃呦,切莫再像今日這般沖動了,否則老夫這把老骨頭還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呀。”
青濯松了口氣,向那老人抱拳道:“辛苦辛苦,今日也是事發突然,對不住了啊,木老頭。”
聞言那老人卻是一驚,開口駁道:“娃娃,嘴放尊重點啊,說多少遍了,老夫名號嘲木。木老頭?嘖,這諢名也就你這瓜娃子能想得出。”
青濯摸了摸腦袋,說道:“唔,我覺著還行啊,不然叫嘲老頭?怪了些吧。”
嘲木聞言一陣語塞,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非得加老頭這兩字嗎。然而,也顧不得吐槽這取名風格了,因為忽然之間,一陣劇烈的晃動,已從他們的腳下傳了過來。
二人幾乎同時展翅離地,青濯一臉錯愕地看向嘲木,詢問道:“這是?”
嘲木將雙眼緊閉,靜心感受片刻后,回答道:“有人在此爭斗。”停頓了會兒,又補充道:“獄修與那蒼者,打起來了。”
另一邊,晴宣躲過幾發冰刃后與那沖過來的蒼螭拉開距離,趁著這短暫的空隙,手中法訣一掐,迅速架起盾面。而下一瞬,蒼螭已一腳飛踢過來,穿透了這剛架起的盾面,上一刻還是面靈盾,卻在破滅的瞬間化作絲狀,纏住了蒼螭腳踝。
那晴宣抓住絲的另一端,用力一甩。而蒼螭在被扔出前,手中掐訣,變作了一張白紙,絲上傳來的千鈞力道,只是讓他在空中兜了半圈。
晴宣一愣,在這一空隙,蒼螭所變的白紙又起了些許變化,空白的紙面顯露出畫跡。下一刻,蒼螭自畫里沖出,與之前一樣的飛踢姿態,裹挾這幾縷霜寒,在飛踢落下的剎那炸裂開來,便是一場冰天雪地。
待風雪消弭,整座小息韻為之傾斜。受傷的晴宣從地上爬起,平靜地評價道:“相較前日,你恢復得不錯嘛。”
遠處的蒼螭恍若僵在了原地,不置可否,但心里清楚,與其說是力量恢復,不如說是,逐漸適應了黎螢與這副身軀。
晴宣一聲長嘆,吐出一口濁氣,雙手插腰,憤憤道:“今天是怎么了?遇到個人就要打我。”
蒼螭的聲音傳來回答:“你我同源不同道,注定相殺相食。”
聞言晴宣輕笑一聲:“這可未必,你不還活得好好的嘛,為什么呢。”晴宣稍稍停頓,接著道,“因為啊,六相將盈而未滿,詭羅相可舍不得吞下你這最后的缺口。呵,你明白的吧,于我等而言,補齊那所謂的道也許是使命,但讓它殘缺著,才是唯一的活路。大家,應該都一樣的吧。”話至此,晴宣似乎有些累了,雙手插腰,仰天哀嘆道:“畢竟,誰也不想白白以身殉了別人的道。對嗎。”
蒼螭沒有回答,晴宣已捂著胸口背身離去,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別一直壓著靈力了,下次再戰,記得多留意下周遭。”
先前,當飛踢落下時,蒼螭也被晴宣引到了現在的位置,此刻,那小息韻的護山劍陣兼數十輔陣,已悉數鎖定了蒼螭的所在,那虎視眈眈的氣勢,只待他撤去隱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