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花月坊
蘇嘉聽著右憐和瑯?gòu)玫穆曇粢粫r好笑,自己在外游歷這么些年,其實什么苦什么累也都吃過受過了。雖說會有些傷風(fēng)感冒,但也不是很嚴(yán)重,吃幾貼藥就好,她自己早就習(xí)慣了。
但也許正是因為右憐和瑯?gòu)脤⑦@些都看在眼里,愈發(fā)的嬌貴起蘇嘉來。蘇嘉也不再多讓,既然被悉心照顧,一直推辭反而麻煩,而且她也懶得推辭。
片刻后,蘇嘉叫住忙這忙那的右憐和瑯?gòu)茫泻羲齻冞^來:“你們看著我畫吧。”
二人就知道大小姐一直都是這般固執(zhí)的脾氣,說了也是無用,只能任由她行為,事后再悉心照料著。瑯?gòu)煤陀覒z無奈的站在蘇嘉旁邊,看著她繼續(xù)作畫。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著,蘇嘉的畫也在慢慢成形,不是別的,正是初晨見到的那番景象。
只是在蘇嘉的畫上多了那一則她們尚未見到的日出,以及在隊伍前面一個背對著日出緩緩在官道上行走的男子,騎著駿馬,一身戎裝,清冷孤傲,絕代天驕。
蘇嘉似是沒想到自己會畫出此情此景,怔住了。
右憐和瑯?gòu)脛偪辞逍〗愕漠嫞桶l(fā)現(xiàn)到蘇炑沉進(jìn)來了,連忙行禮招待。
“公子回來了?”
耳畔傳來右憐和瑯?gòu)玫穆曇簦K嘉才回過神來。一轉(zhuǎn)頭便看到蘇炑沉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英氣逼人。少了早上的戎裝,淡去了那一身冷冽肅殺、威風(fēng)凜凜,斂去了一身血色殺氣,顯露出了二十男兒該有的成熟穩(wěn)重、英氣翩翩。
一別經(jīng)年,離別時的場面歷歷在目,蘇嘉抿了抿嘴,攏了攏斗篷就朝著屋子里走。
她無視了蘇炑沉。
蘇炑沉一進(jìn)院就看到了蘇嘉,她不再穿著一身白衣,換上了一身粉色衣裙,少了一份稚氣,多了幾分沉靜。
她就那么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作畫,陽光打在紅梅上,折射到她的臉上,金燦燦的,暖洋洋的。
真的好美……
可以說他們已經(jīng)五年沒有聯(lián)系了,蘇嘉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寫給他。也就三年前他要去北疆的時候,蘇嘉給他送行時候說了一句珍重。
他一直以為蘇嘉還在生他的氣,不敢打擾她,就連她每年生日他都只能是到處搜刮給她治療寒癥的藥和禮物一起寄回來。
此刻再見,蘇嘉那瘦弱嬌柔、弱柳扶風(fēng)的樣子一下下打在蘇炑沉心上,讓他愧疚不已。可是看到蘇嘉往屋子里走,蘇炑沉怕自己又讓她生氣,他不敢唐突,這么多年沒見,他有太多的不知道,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右憐看小姐突然轉(zhuǎn)身走了,急忙將石桌的東西收拾下,走到蘇嘉旁邊。
瑯?gòu)脛t順手將蘇嘉的畫收起來,在蘇嘉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口問道:“小姐,這畫還要嗎?”
蘇嘉沒有再往屋子里走,也沒說話。
瑯璍看了一下蘇炑沉,試探開口:“小姐可要將這畫送給大公子?”
蘇嘉看了一眼還站在那里的蘇炑沉,輕哼了一聲,丟下兩個字繼續(xù)往屋子里走。“隨便”
瑯璍知道蘇嘉的意思,笑著走過去把畫遞給了蘇炑沉。
“大公子,這是小姐剛剛在院子里作的畫,大公子看了就知道了。”
蘇炑沉展開畫紙,一幅初晨歸人的畫作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原來不是錯覺……
蘇炑沉捏著畫紙的手用力攥著,可碰到畫紙的兩根手指卻不敢用力,生怕弄破了這珍貴的物件。蘇炑沉深深地看了幾眼畫中景色,低低的笑了幾聲,將其折疊放到胸口,抬腳往蘇嘉屋子里走。
蘇嘉背對著門口,小口喝著瑯?gòu)脺?zhǔn)備的熱茶,沒有扭頭看蘇炑沉,好像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一樣。
蘇炑沉站在蘇嘉背后一寸站住,看著蘇嘉慢慢將茶喝完,才開口說話。
“咳,很漂亮,很喜歡。”
蘇嘉沒有說話。
蘇炑沉一直看著蘇嘉,也沒有說話。
在他以為蘇嘉不會理他的時候,蘇嘉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很喜歡就不要放在懷里讓它變得皺巴巴,很喜歡就應(yīng)該裱起來放在屋子里日日欣賞。”
蘇炑沉笑了,從懷里把畫拿了出來。只是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折疊出來的痕跡,他有些愣了,剛才太緊張忘記卷起來了……
蘇嘉轉(zhuǎn)過身看著蘇炑沉,輕嘆了一聲,輕若無聲。“哥哥在北疆待了三年,是變癡傻了嗎?右憐,去請府醫(yī)來給他瞧瞧。”
蘇嘉看著發(fā)呆的蘇炑沉,一字一字的輕輕說著,笑顏如花。
蘇炑沉一時晃了神。
蘇嘉沒有在意蘇炑沉的呆愣,讓瑯?gòu)媒舆^蘇炑沉手里的畫,吩咐道:“瑯璍,把這副畫裱起來放在公子床頭,也算是提醒他北疆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一趟變傻了就不要再有下次了。哥,我餓了,我們?nèi)グ⒛锬抢镉梦缟虐桑俊?p> 蘇炑沉回過神來,看著蘇嘉,但是話卻是對瑯璍和右憐說的。
“你們先出去,我和小妹說會話就帶她過去用膳。”
右憐和瑯璍連忙應(yīng)聲去辦事,自然,府醫(yī)是不用的,但是裱畫放畫還是需要的。
蘇嘉沒有說話低頭把玩著茶杯。
蘇炑沉坐到蘇嘉旁邊的位子上,看著蘇嘉,輕輕開口。
“嘉兒,對不起。我……”看著蘇嘉仍然低頭,蘇炑沉抿了抿嘴,語氣更加輕柔,只是里面涵蓋了多少情緒就不可而知了。
“這五年我……錯過的這些時間我以后補給你,好嗎?”
蘇嘉放下了杯子,揉捻著手指。
蘇炑沉有些焦急,拉住蘇嘉放在桌子上的手腕,虛握著。
蘇嘉抬頭,表情疑惑,似乎在問他這是什么意思。
蘇炑沉看著蘇嘉的眼睛,睫毛顫了顫,“嘉兒,你——能原諒我嗎?”
蘇嘉嘟了嘟嘴,將蘇炑沉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拉開,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年,五件事。”蘇嘉伸出的手掌在蘇炑沉眼前晃了晃,唇角飛揚,“五件事,不吃虧吧?”
蘇炑沉看著蘇嘉彎彎的眼眸,看著里面映著自己的影子,不自覺地?fù)P起了嘴角點了點頭。
“好~”
蘇嘉收到了蘇炑沉的答復(fù),站起身拉著蘇炑沉的胳膊將他拉了起來,抬頭看著他,巧笑嫣然。
蘇嘉胳膊肘撞了一下蘇炑沉的胳膊,語氣輕柔的撒嬌道:“唔,餓了,我們?nèi)グ⒛锬抢镉蒙虐蓗”
蘇炑沉笑著點了點頭,隨蘇嘉拉著自己往外面走去。
兩人邊走邊說,輕柔熱鬧,給沉靜了許久的嘉園帶來一片暖色。冬日的陽光也似乎更溫暖了一些,紅梅枝頭的積雪也開始化了。
好像嘉園一直都是這樣的暖色,陽光輕灑,塵雪飛揚。好像兩個人一直都是這樣的陪伴,從粉雕娃娃到亭亭玉立,從青澀稚嫩到挺拔俊逸。
好像一切都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
園外,右憐和瑯璍高興的瞧著和好如初的二人,心想小姐的美人計可真是屢試不爽。
夫人如此,公子亦然。
……
楓園。
四人用完午膳,沈梅莨交代了慶功宴事宜,便讓蘇嘉早點休息。而蘇炑沉則跟著自己老爹去了書房。
沈梅莨看著蘇嘉,越看越歡喜,眼角全是溢出來的滿意色,嘴角也是壓不住的上揚。
進(jìn)退有度,乖巧端莊。滿園春色捂不住,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只是……
沈梅莨眉間那一抹憂思還是被蘇嘉注意到了。蘇嘉自然明白沈氏心中所想,阿娘無非是擔(dān)心圣上借著慶功宴給自己賜婚罷了。畢竟這對臣子來講無可奈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心中一片涼意,蘇嘉淡淡開口:“阿娘,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梅莨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蘇嘉的手,囑咐她注意身體便讓她回了嘉園。目送著蘇嘉出了院子,沈氏目光飄散。
以后的事情誰說的準(zhǔn)呢,也許命中注定也說不準(zhǔn),隨她去吧。
蘇嘉沒空思考其他想法,剛才阿娘的話點醒了她,圣上賜婚必然是以嘉獎的名義,那圣上為什么要放棄哥哥這個年輕有為正值青年的未婚男子,而選自己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閨閣小姐呢?
阿娘或許猜錯了,在圣上眼中,我可能只是稍微的關(guān)注,蘇炑沉才是重點。
圣上如果以賜婚作為嘉獎,那么一定不是好心。如果是好心,圣上大可以私下詢問有無心儀的人再賜婚,但我們沒有聽到任何風(fēng)聲。也就是說,圣上根本不打算商量,而是準(zhǔn)備以絕對權(quán)威來壓制。
真的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蘇嘉不禁嗤笑出聲,君恩?諾大的蘇府,也就他們一家四個主子,這也值得所謂君王的忌憚監(jiān)視?可笑。
蘇嘉想著這些事情回到了嘉園。
右憐和瑯璍對視了一眼,看著蘇嘉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擔(dān)憂的問道:“小姐在想什么?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蘇嘉被叫出了自己的思緒,微微揚了一下嘴角,只是笑意未達(dá)眼底,有些清冷。
右憐和瑯?gòu)媚憧纯次遥铱纯茨悖中奶厶K嘉。畢竟蘇嘉還未及笄,在這個年紀(jì),京中其他貴女都在賞花怡情、附庸風(fēng)雅,蘇嘉卻已經(jīng)四處奔波生活了。
“小姐可是因為明日的慶功宴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