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憶伏在我懷里，痛哭、自責、追悔，狼狽的沒有一點上神的風度。
“為什么要背叛我？”我仍懷恨的問。
我不相信他是無辜的。他前生冤死在河底，受我點化，與我在小神峰修行百年。別人或許認為我狂妄偏執，可他怎么能——
“上尊素對三界制度不滿，那日重塑三界之言，實在讓人心驚。不憶怕上尊被執念所困，走火入魔，釀成不可回頭的大錯。便向天族求援，希望將您引回正途。卻不知引狼入室，害的上尊聲命俱毀。”
我見不憶滿面縱橫，不忍再申斥，便耐著性子問：“當年，天族參戰者不過數百，剩下的人呢？”
“是我殺的?！辈粦洷淝液翢o悔意道。
這個可能我也想過，可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憶抬起頭，眸中血絲蔓延，他仍懷恨在心道：“他們誆騙我，借我之手除掉上尊，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p> “不憶啊，受執念所困的是你，不是我?！蔽彝葱牡?。
不憶凄然一笑，他緩緩站起身，望著天際道：“于上尊，我不過是眾生其一。上尊于我，卻是命中唯一?！?p> 他轉過身，跪伏在地?！叭羯献鹭熈P，不憶毫無怨言。”
“我終究沒能化解你的戾氣?！蔽覑澣坏?。
“上尊安好，不憶心愿已了?！辈粦浾f完，欲喚除塵自戕。我見勢不妙，施法把劍擋回去。
我氣道：“你以為這樣就贖罪了？”
不憶沉默自責。
“我身份不便，你若真心贖罪，便替我守護蒼生吧。”我說完走出去，留不憶獨自反省。
夜里睡不著，我拎著酒瓶去飛泉潭。飛泉潭瀑布上游，溪水間有很多怪石。其中臨近水淵的形似搖籃，我以前時常窩在里面邊飲酒邊思考。
我聽著身邊溪水潺潺，天邊明月如輪。
當年，我西行求道，化解人性劣根。佛祖說，人心初若紙，后因欲望染塵埃。欲望不除，人心難定。
人若無欲望，與草木無異。如此，生命還有何意義？自此，我知心愿難成。便想，眾生少點苦難也可。
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凄楚，我不禁發笑自嘲。
我一個口誅筆伐，殺之后快的大魔頭，卻費盡心思謀福蒼生。
可笑，真是可笑??！
“睡的好嗎？”辰之淵陰陽怪氣道。
我猛然睜開眼睛，見天色已然大亮。我揉了揉眼睛，問：“看日出晚了點吧?！?p> “長白君和上月君來了?！背街疁Y道。
我意外道：“我爹？”
“可能是為峰門會吧?！背街疁Y猜測，他側目看著我，難得一本正經的問：“你…，靈力為何受損這么嚴重？”
我愣住。
辰之淵攤開手，一只信蝶從他掌心飛出?！伴L白君給你的，它感受不到你的靈力，在小神峰亂飛亂撞?！?p> “可能辟谷還沒恢復吧?！蔽姨氯馈?p> 辰之淵把信蝶扔給我，轉身離去道：“最好如此?！?p> 我讀取信蝶內容。大致是父親告知我他要來，他猜到小神峰飲食清淡，等談完公事帶我下山改善伙食。
我來到議事閣，在外邊找一塊朝向好的石頭靠著等父親。
按往常，峰門會各峰輪流主辦，今年本該輪到我們長白峰。但今年大部分精英都在小神峰，估計峰門會會讓小神峰主辦。
快到晌午時，父親和上月君、不憶從議事閣走出來。
“這應是慕少君吧？”上月君見我客套道。
父親帶著幾分自豪，笑道：“正是小女?！?p> “見過上月君，見過上神。”我裝作乖巧，暗自向父親俏皮眨眼。父親微微沉眼，讓我不可放肆。
上月君向父親和不憶告別，“那我們七日后再見?！?p> “上月君慢走?！备赣H和不憶道。
待上月君走后，不憶一轉氣場，對我俯首道：“上尊?！?p> 父親一怔，神色緊繃。
“他知道了?！蔽覔蠐项^道。
父親恨鐵不成鋼，又對不憶尷尬的笑，“他是個好孩子，上神別為難他。”
“不憶不敢?！辈粦洔仨樔缙?。
“那我們先告辭了。”父親見鬼般拉著我向外走。
走出老遠，父親問：“怎么回事？上神對你怎么像奴才見了主子似的？”
“我輩分本就比他高?！?p> 父親一耳刮子拍我后腦勺上，宣示主權道：“高什么高，再高，你也是我兒子?！?p> “我也沒不認你呀。”我委屈道。
“這次峰門會，希望你一如既往，不要給長白峰丟臉?！备赣H強作嚴肅道。
“除非我不參賽，否則第一還是我的?！?p> “這個我信。想吃點什么？”
“是肉就行。”
“……”
峰門會將近，那些參賽卻未能聽學的世家子弟陸陸續續云集小神峰。
峰門會之前，我們參賽的人都會放燈祈福。開始是祈求自己旗開得勝，為家族爭光。后來，便演變成一些祈愿小節。
我扎好燈去后山，師傅和傾竹已經到了。我看著自己光禿禿的燈，再比較師傅充滿詩情畫意的燈。
我不平衡道：“師傅，你也得給我畫一個?！?p> “你不早些找我，現在晚了?！睅煾蛋翄傻?。
“不行，你得給我畫一個，簡單點也行。你看，這哪像師徒？”我把兩個燈放一塊比較，糾纏道。
“傾竹，你給他畫一個?！睅煾捣愿赖馈?p> 傾竹一怔。
“那…也行吧?！蔽野褵艚o傾竹，叮囑道：“好好畫哦，我只扎成這一盞。”
在等傾竹畫畫時，我參觀別人的祈愿燈。他們有現場扎的，也有現場畫的。除了詩詞鳥畫，沒什么新意。
與其說我參觀燈，不如說尋人。
趙瑾在參賽之列，至今未見她露面。
“少君，畫好了?！眱A竹把燈遞給我。
“兔子？這又不是中秋。就算是中秋，你也該畫嫦娥才對?！蔽乙煌ūг埂?p> 傾竹委屈道：“小的只會畫點簡單的。”
“你還好意思嫌棄傾竹？你叫我這么久師傅，連個蟲子都畫不好。你以后也別叫我師傅了，我怕別人說我能力不濟?！睅煾党雒娲虮Р黄健?p> 我不服，反駁道：“我王八畫的像啊。”
“我要放燈了，放完我還要回去看書呢?！睅煾嫡f著往懸崖邊去。
“來了來了?！蔽易飞先ァ?p> 來到懸崖邊，一個紅衣女子對燈許愿。她長發輕擺，淡泊清冷。
“趙瑾？”我試探的喚了聲。
女子聞聲回頭，嘴角微微噙笑，“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你一換衣服，我差點沒認出你?！蔽也缓靡馑嫉馈?p> 趙瑾目光落在燈上，“這兔子像是陳公子手筆？”
“切！才不是，他這會懶得理我，這是傾竹畫的?！蔽液呛巧敌?。
我松開燈，目送它緩緩升空，隨后握手許愿。
待我許愿完畢，趙瑾問：“許的什么？”
“愿我不負每個人的信任。你呢？”
趙瑾垂眸，遠眺，“不負使命。”
趙瑾對我模棱兩可，知她有所隱瞞。既然她不愿說，我又何必自討沒趣的追問。我們一路沉默，到了蘭舍，我止步道：“我…就不進去了?！?p> “那你晚上怎么辦？”趙瑾過意不去。
“找我爹呀。你先進去吧，我走了。”我揮手離開。
我原本是找父親的，可路過竹夜閣突然想喝酒，便敲開辰之淵的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這小子越發不知收斂了。
“你來干嗎？”辰之淵像是被我打擾道。
我才不在乎他的感受，把他扒拉到一邊道：“臨幸你呀?！?p> “可奴家這幾日不大方便?！背街疁Y矯揉造作道。
我見桌上四五個酒壇，地上還倒著幾個，無語道：“你喝了多少？”
“你管我？反正沒醉?！背街疁Y不屑。
我在桌邊坐下，晃了晃幾個瓶子，其中有個半瓶的。我倒上酒，自顧自的喝了幾口。辰之淵湊過來，明察秋毫道：“失戀了？”
“你談過戀愛嗎？”我反將道。
辰之淵站起身，托著酒壇，望著窗外的月，一本正經且深情道：“我的心和身，只屬于一個人?！?p> 可能他平時太不招調，怎么看怎么有點矯揉造作。
“我知道這個人是誰?！?p> 辰之淵驚怔，“誰？”
“春宮圖！哈哈~”
辰之淵一惱，抬掌打在我胸前，我卻意外的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到墻上。我簸箕似的坐在地上，往外咳著酒。
“你怎么了？這么弱?！背街疁Y驚嚇道。
我委屈，“至于嗎？”
“我沒用力！”
我白了他一眼，“你再用力，我就飛出去?！?p> 辰之淵欲辯無詞。
我一時興起，提議道：“找個地方消遣消遣呀？”
我讓辰之淵在外邊等我一會，我在他的衣柜里挑件還算看得上的換上。等我出來，辰之淵見到我，驚呆一臉。
我就知道他會是這個表情，我拿扇子把他敲回神，“不要愛上我喲~”
“切~，我比你好看?！?p> 到了山下鎮上，我們穿行在鬧市。這條街燈火通明，來往男女都衣著華麗。就連路邊小攤所賣之物，都比其他街市精致。
如果每個地方都像這里一樣繁華，那該有多好呀！
“玉人館？”辰之淵擰著眉頭念著牌匾上的字。
我推辰之淵進去，“學習第一，消遣第二?！?p> “這、這也太傷風敗俗了！”辰之淵接受不了道。
這時，掌事的迎上來，熱情道：“兩位公子來了，這次露天還是雅間呀？”
“你經常來？”辰之淵小聲質問。
我小聲回他，“店家營銷套路。”
“雅間。”我回掌事的。
掌事的見辰之淵左顧右盼，一副做賊的慫包樣，便知我是做主的。以服務我為主道：“那您樓上請。”
在上樓時，掌事的問：“公子還要郎官嗎？”
“要！挑個會來事的，經驗足的，花樣多的。”我與掌事的心照不宣道。
這時，一個喝的醉醺醺的胖公子迎面下樓，踉踉蹌蹌的。掌事的怕摔出人命，急上前幾步扶助，氣道：“公子小心，這怎么沒人跟著？公子您這是……”
“爺…要去、去恭房，憋、憋不住了?！迸止幼眭铬傅馈?p> 掌事的過意不去道：“公子，您看……。”
“哪個房間？我們自己去?！蔽疑平馊艘獾馈?p> 掌事的感激道：“芙蕖閣，郎官稍后就到。”
我和辰之淵上樓，掌事的招呼著胖公子，邊問：“公子哪個房間的？”
“芙、芙蓉閣。”
“……”
進了芙蕖閣，屋里香氣縈繞，陳設古樸典雅。床榻在屏風后，紫紗紅帳。我見屏風上作有詩畫，便上前幾步。
“跟人家比，你畫功還是拙劣呀?！?p> 辰之淵湊上來，看完不服道：“我又不畫這個！”
“今天來，就是教你畫這個的。待會郎官來了，你好好收集素材。”我意味深長的笑。我剛要轉身，卻被辰之淵施了定身法。
“這塊你懂，以后你負責這一塊。好好體驗，我去買單。”辰之淵說完出去。
“你——”我剛要喊他，辰之淵又查漏補缺的封上我的嘴。
辰之淵賤嗖嗖道：“不要太銷魂喲~”
辰之淵關上門。
我見他回心轉意無望，便運功以沖破法咒。我試了幾次，不禁驚訝。辰之淵修為再高，可定身咒卻是最基本的法咒。
驀然，我腦子嗡了一下?；叵肫鹦诺也坏轿?，還有辰之淵把我打飛，包括這次無法解開定身咒……
我的靈力好像在流逝！
為什么？我雖用靈力救過嫣兒，可不存在反噬啊。而且，在我運功時，我越用力，反而遭到的壓制越強。
這是怎么回事？
“哐當”一聲，隨著門開，一股涼風灌入，裹著濃濃的酒氣直沖我面門。
胖公子？
我靠！你走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