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中年人叫胡東,名義上是棋社的指導老師,實際上壓根就不懂圍棋。至于為什么非要派一個外行過來管理棋社則是眾說紛紜,不過大家普遍認可的一種說法是:學校懶得管棋社,就隨便指了個人。
肖子良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為許建廷他們常常提起他,更準確地說,是罵他。
胡東除棋社之外還管著其他幾個社團的運作,作為指導老師,自然希望自己年年能交上一份漂亮的總結,所以那些常出成績的,能給學校增光添彩的社團自然成了他的掌上明珠,有要求都盡量會滿足。而一些供學生們消遣娛樂的興趣類社團則成了后娘帶的娃,想干點什么都得自力更生。
按說這樣辦也不錯,分工明確,大家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但問題在于北洋大學圍棋隊成績一直不是很理想,在“南北大學生擂臺賽”以及“大學生應氏杯”等賽場上的成績十分慘淡,這讓胡東非常不滿。而棋社這邊是更戰績平平,別的不說,近幾年北開北洋合辦的“雙北交流賽”上,北洋大學就一直沒拿過冠軍,除了去年許建廷一路殺進決賽最后半目惜敗之外,其他幾年甚至混個四強都費勁。
胡東本來就對圍棋社不感冒,因為如果是出去比賽,有校圍棋隊就足夠了,圍棋社的存在在他看來就是個累贅;加上這兩年圍棋社實在是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這導致胡東幾乎是天天來圍棋社找麻煩,話里話外頗有讓圍棋社收拾包袱關門大吉的意思。
“剛才他下達最后通牒了,如果這一次咱們還拿不到交流賽的冠軍,他就直接把咱們的社團除名!”許建廷臉色陰沉,死死地攥著扇子,“這個混蛋!”
“怎么可能!”肖子良驚呼,“社團是學生們自發組織的團體,他無非是負責管理與調配罷了,有什么資格廢除社團!?”
“他的確沒有資格。”康昕劍還算比較冷靜,語氣依舊平穩,“不過他有權力不給咱們社團提供資源支持,你想想,如果不允許使用場地和用具,拿什么開展社團活動?如果申請不到‘百團大戰’的攤點,咱們怎么納新?”
“與其說胡東如何如何,不如先考慮一下現狀吧!目前咱們這次交流賽的戰績怎么樣?”莫少秋問了一個更為實際的問題。
“我看一下。”許建廷此時也冷靜下來,的確,胡東畢竟是校方的老師,在社團活動方面又是一把手,他想要整棋社,誰也沒辦法阻止。與其在這里自怨自艾,不如先看看當下的狀況,反正胡東也說了,如果沒奪冠才會把棋社除名,只要能奪冠,那一切都有回轉的余地。故此,先看看有沒有誰能拿到冠軍才是最緊迫的事。
“目前咱們這邊成績最好的是林仕鵬和肖子良,都是兩連勝,其他人是一勝一敗......哦,這里還有個兩連敗的。”許建廷一直把統計表隨身帶著,“可能是下不慣讓子棋,很多業余高段似乎并沒發揮出應有的水平啊。”
“北開那邊應該是周靖兩連勝吧,我看過他的棋,在業余五段里下的算是不錯的。”康昕劍早就細心觀察過了每一個對手,“不過說實話,現在威脅最大的是那個李星川吧!業余六段不說,看上去下讓子棋也頗有經驗,要不是看錯一步,林仕鵬可就要通盤被吊打了!”
“目前這還看不出來什么的。”莫少秋分析道,“一共八輪呢,先不著急,等過段時間就能看出來誰有機會爭冠了。”
“怎么我就不是新生呢!”許建廷咬著牙說道,“單憑今年這幾個家伙,我拿冠軍根本沒什么問題!”
“所以說......去年學長你輸給了誰啊?”肖子良不禁有些好奇。
“呃......”許建廷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色一僵,隨即拉下臉來,對著肖子良惡聲惡氣地說道,“你這個家伙在這里湊什么熱鬧?還不快回去備戰!你現在可是同學們中成績最好的!奪冠可就全指著你了,聽見沒!”
“你說啥呢?幾個菜啊喝成這樣?”肖子良暗暗翻了個白眼,心說就自己這咸魚水平要是都能奪冠,那老天爺一定是沒睡醒。不過看許建廷臉上隱隱露出憂愁之色,肖子良到底還是把這句吐槽憋了回去,悄咪咪地溜走了。
肖子良剛撤,崔怡就從對局室里背著小背包走了出來。社長三人組正處于集體郁悶狀態,也沒怎么理會她,只是死氣沉沉地打個招呼便不言語了。崔怡倒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給每個人道了別后,一躍一躍地下了樓,如遁入草叢的野兔般,不一會兒從視野中消失了。
“年輕人真是有活力啊!”即使是郁悶狀態的許建廷也被那元氣滿滿的身影所吸引,不由得感嘆一聲,卻渾然忘了自己其實只比對方大一歲而已......
晚八點,學生宿舍。
“叮叮!”悅耳消息提示音突然響起,肖子良不得不停止打譜,抄起手機來一看,卻是崔怡發來的消息:“怎么樣?下一輪的對手確定沒?”
“確定了。”肖子良回復,“蕭行,好像是個業余一級?”
“他啊!”崔怡似乎很開心,“那他可太慘了,前兩盤他都輸了,下一輪又遇到你這個莽夫,就算你讓先他也很難下吧?”
“別立flag啊!”肖子良沒好氣地回道,“你就是故意幫隊友過來奶我的吧!”
“才沒有!”崔怡斷然否決,“這家伙自我感覺極其良好,搞得大家都很煩,還巴不得他輸棋呢!”
“貴隊還真是團結一心!”肖子良吐了個槽。
“行了,離下一盤還有一星期,好好休息吧。”畢竟是社團活動,不可能干涉學校的正常學習時間,雙方只能借用周六日來比賽,就這么一個八對八的循環都要打上好幾個星期。
“說起來你們社團人多不多啊?”崔怡換了個話題。
“人數嗎......”肖子良想了想,“三四十人吧?”
“你們也是這個數啊......”崔怡顯得有些遺憾,“我看好多大型社團一招就將近百人,棋社似乎年年都只是這么多新人進來。”
“畢竟圍棋還是小眾嘛!”肖子良看出了崔怡的不滿,隨手敲道,“你要是覺得不夠熱鬧的話,也可以來我們這邊逛一逛啊!”
“好啊!我有時間一定去”崔怡這次回答的很快,但肖子良一心想著打譜,并沒有注意到。
“成,那你好好備戰吧!拜拜!”似乎是達成了什么目的一般,崔怡開開心心地下了線,肖子良應了一句,再回頭看棋盤——
“誒?剛才我擺到哪兒來著?”
只見棋子密密麻麻,自己上一步擺在哪里卻是徹底想不起來了......
“夭壽......”肖子良揉了揉眉心,開始照著書上那同樣密密麻麻的圖案一步步校對,“二百三十一......有了,二百三十二......在這兒......二百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