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局之后,肖子良帶著一臉欠揍的賤笑開始復(fù)盤,復(fù)到官子階段時更是面帶得色。崔怡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很快就恢復(fù)了過來,和肖子良把官子的手順又?jǐn)[了一遍。
“......這里的話,這么點(diǎn)一下,然后再扳進(jìn)去,里面有個緊氣,所以你沒法擋。”肖子良在一個角部推演著變化,“所以你只能退,退完了我爬,你打住,我粘上,你也得粘,要不然里面就出棋了(出棋:指一方的地盤被攻破或者被對方分割走了一部分)。這么一來我相當(dāng)于便宜了一目棋,而且先手也沒丟。”
崔怡點(diǎn)點(diǎn)頭,她是真沒想到這里還有一“點(diǎn)”。這手棋將本來已經(jīng)死在黑空里的白子又連成一片,雖然不至于反殺黑棋,但讓黑棋在聯(lián)絡(luò)過程中有所顧忌卻是能做到的。這樣一來,肖子良局部那個本來是后手的一路扳反而成了先手。
“然后是這里......”肖子良正要擺下一個地方,卻不料一個粗暴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這下的是什么啊!?”
一只手猛地將棋盒從肖子良手里奪了過來,隨后劈里啪啦地開始在棋盤上演示那個變化:“這里扳根本就不是先手!這樣擋住然后打一下,白棋如果敢斷上來就開劫!退什么啊?”
“可是......開劫不便宜吧?”肖子良被對方無禮的舉動惹得十分惱火,直接把話頂了回去。
“不便宜?”對面冷笑,“白棋全盤一枚劫材都沒有,而且如果黑棋消劫,白棋的大空就被打穿了!連劫材都算不對,還下什么棋!”說罷,這家伙把棋盒在桌子上重重一摔,轉(zhuǎn)身走出了對局室。
肖子良坐在那兒愣了好半天,這才緩過神,俯身把剛才被摔出來的棋子一枚枚拾起,放回棋盒中,崔怡也沒說話,只是幫著肖子良一起將地面收拾干凈。
“剛才那個李星川是不是跑你們這兒撒狠兒來了?”剛把棋子拾干凈,許建廷就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肖子良不知道李星川是何許人也,但估計無非就是剛剛過來摔棋盒的那位暴躁老哥。
“來過了。”肖子良點(diǎn)點(diǎn)頭,“那老哥什么毛病,怎么無緣無故就翻臉了?”
這種情況在圍棋圈子里很少見,再高的高手都是從低手過來的,所以看到低手們犯了錯,高手一般會耐心指導(dǎo),就算不喜歡和菜鳥交流的人,也頂多就是不摻和,基本沒有像剛才那位老哥一樣上來連罵帶嘲諷,之后把棋盒一摔走人的。肖子良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現(xiàn)在腦子稍微有點(diǎn)兒蒙。
“那是我們棋社的新生,業(yè)余六段。”崔怡接過話頭,開始介紹暴躁老哥的身份,“看他那樣子,大概是輸棋了吧?”
“沒錯。”許建廷點(diǎn)點(diǎn)頭,“他和林仕鵬下,讓了兩個子,本來順風(fēng)順?biāo)槐P棋,結(jié)果一步?jīng)]注意,被林仕鵬給翻了。后來雖然拼了很多,但最終還是差一點(diǎn)。”
“原來如此。”肖子良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可以理解,下棋被翻盤是最讓人難受的,硬要類比的話就是你玩游戲好不容易打上高地,結(jié)果自家基地被對面一個超級兵給偷了,兩者的糟心感基本如出一轍。并且棋歸根結(jié)底是你自己下的,游戲輸了可以噴隊友,棋走壞了卻只能怪自己。有些征戰(zhàn)沙場多年的職業(yè)棋手下了一步臭棋之后還會忍不住怒打自己耳光(比如某個柯姓男子),可見下錯棋被翻盤是有多么痛苦。
李星川這一局如果換成馬拉松的話,就如同跑到一半摔了個馬趴,被對手超過,狂追了大半局后以零點(diǎn)零一秒的差距敗北。換位思考一下,肖子良覺得李星川剛才的行為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自己也是輸了棋之后就跑去欺負(fù)新手的瓜娃子,談不上比李星川高到哪兒去。
“你倒是好脾氣!”許建廷冷笑,“要是換了我,下次對上一定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你就是想攛掇我懟人吧!”肖子良一眼看破許建廷的小九九,“別做夢了,人家好歹是業(yè)余六段,對上后死的也只會是我好嗎!”
“年輕人要有魄力!”許建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這是怎么了!當(dāng)初那個上來就殺大龍的肖子良去哪里了?現(xiàn)在你為了一兩目畏畏縮縮的樣子真的讓我心痛!到底是什么讓你丟失了那不顧一切的魄力?你說話啊肖子良!”
“你那是從哪個三流輕小說里扒下來的臺詞啊!”肖子良忍不住吐槽,“你還有臉問!?這件事的罪魁禍?zhǔn)撞痪褪悄銌幔‘?dāng)初一邊砍我還一邊在那里嘲諷:‘啊呀業(yè)余高段的龍可不是你想殺就能殺的,以后乖一點(diǎn)知道沒?’的家伙是誰啊!”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放棄的原因嗎!”許建廷做深沉狀,“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如此意志薄弱的家伙是沒資格繼承我力量的!現(xiàn)在我要將賜予你的力量剝奪掉!”
“什么時候還添了中二的設(shè)定?!”肖子良捶桌,“你給了我個鬼的力量啊!”
許建廷還想接茬皮,康昕劍此時匆匆跑了過來,臉色陰晴不定。許建廷的表情立馬一變,問道:“來了?”
“來了!”康昕劍低聲回道,“就在門口,莫少秋已經(jīng)出去了,你也趕快去吧。”
“真是麻煩!”許建廷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對著肖子良和崔怡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離開了對局室。
肖子良也沒繼續(xù)鬧,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就憑許建廷的表情就能看出,絕不是來了什么好事。
“還繼續(xù)嗎?”被這么一攪合,肖子良之前那股興奮勁兒也過了,顯得有點(diǎn)沒精打采的。崔怡看在眼里,很是善解人意地?fù)u搖頭,兩人就這么默默地收好了棋具。
“請等一下!”肖子良正要起身離開時,卻被崔怡叫住了,他回過頭,不知道還有什么事。崔怡則是笑著將二維碼名片推過來:“加個好友吧!”
“好的。”肖子良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的他更想去門口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隨手加上好友,接著便悄悄地朝門口摸了過去。
“......我不管什么理由!”肖子良剛推開門,一個頗為不耐煩的聲音就劈臉打過來,將他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許建廷,康昕劍還有莫少秋就站在門前不遠(yuǎn),三人對面,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正在滔滔不絕:
“你們狀態(tài)不好也罷,下了臭棋也罷,都沒屁用!我只要結(jié)果!結(jié)果!”中年人氣勢洶洶地吼叫著,手指幾乎要點(diǎn)到莫少秋的鼻子上,“我辛辛苦苦組織半天不是為了讓你們出去丟人現(xiàn)眼的!每次比賽都是人家奪冠,要你們還有什么用?!”
三位社長都沒說話,但從肖子良的角度能看到,許建廷抓住扇子的手上青筋暴露,顯然是正強(qiáng)壓著火氣。
“你們看著辦吧!如果這次還不行,我看也不需要有下一次了!”甩下這么一句,中年人扭頭便走,“噔噔噔”地下了樓。確定那位兇神惡煞的主兒已經(jīng)走遠(yuǎn)后,肖子良這才敢溜出門,還沒來得及問怎么回事,許建廷反倒先開口了:
“這個王八蛋......”
聲音雖小,其中卻蘊(yùn)含著滔天怒意,手中的扇骨更是被他捏的喀嚓作響,幾近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