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烏云散了，籠罩左江許久、名為妖族的陰云也走了。

　　陽光灑下，左江城終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可惜，已經造成的創傷不會輕易愈合。

　　盡管后續搜救不斷，但秋狩隊伍中的大多數，還是埋葬在了城外的密林中，就連王室成員離侯趙離也下落不明。

　　而左江王與妖族一戰負傷，經過醫師沐姜的診斷，已確定其時日無多的消息，也不知怎的傳進了百官和貴族的耳朵里。

　　王室兩大營魄，一個失蹤，一個將死。

　　在這個消息傳開的當天，有許多人混進商隊，偷偷離開左江城，把這個必然會讓左江暗流涌動的消息，帶到了左江國各地，尤其是各大方伯的領地。

　　左江的權勢者們，開始思考這次襲擊的影響。

　　而對于無法知道內幕的普通民眾來說，這次襲擊來得莫名其妙，結束得也莫名其妙，不過是坐實了傳聞中妖族的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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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宇把妖族的傳承至寶送給趙玉寒后就離開了，奇怪的是趙玉寒居然沒有攔他。

　　之前還以為會被卸磨殺驢，看來是多心了。

　　離開后，他默默飛回左江去找小王子。

　　一來是因為他無處可去，只和小王子熟悉。

　　二來他想了解這個世界的知識，跟著小王子這種身份尊貴的人，肯定比他一個人到處亂跑有效率得多。

　　只是再見到小王子的時候，小家伙沒有了往日的活力四射，變得滿面愁容。

　　不過看到自己的“祖先大人”回來了，小王子的心情還是稍微有所好轉的。

　　“祖先大人怎么會有兩個？”小王子說著拿出一個比婁宇大一號的、血紋銀翅的黃蜂，這是楊椒山后來交給他的。

　　“這是我的分身，楊椒山袖子里實在悶得慌，我就偷跑出來了。”

　　婁宇的隨口解釋，卻換來了小王子的驚訝。

　　他瞪大眼睛盯著婁宇，道：“祖先大人，你說話比之前流利好多哦。”

　　“因為我已經想起來怎么說話了，”婁宇敷衍道，“對了，我現在要確定文字和以前相比有沒有變化，你有空多找點書回來。”

　　“啊啊，好的。”小王子愣愣的。

　　婁宇看他心不在焉地樣子，問道：“你怎么了？”

　　聽到他問話，小王子眼睛突然閃過希冀的光，問：“祖先大人，你會不會治病啊？”

　　婁宇奇怪道：“有誰生病了嗎？不是有個教你藥理和養生的老頭么，他治不了？”

　　“是父王，沐師看過了也沒用。我聽他們，”小王子說著眼睛就紅了，淚水在大大的眼眶里打轉，哽咽道：“我聽他們說父王就快死了。”

　　“唉，這我也沒辦法，你找機會多陪陪他吧。”

　　婁宇最見不得人哭，也不會安慰人，隨口敷衍幾句就找個地方趴那裝死。

　　這一裝死就一連裝了幾天，實在是小王子最近的情緒很不穩定，動不動就哭。

　　婁宇也不敢去和他說話，免得戳到他的傷心處又不知道怎么勸。

　　過了大半個月，小王子的情緒剛穩定一些，又傳來消息說是離侯回來了。

　　婁宇跟著小王子一起去迎接的時候，卻只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身體干癟異常的人，像乞丐多過公侯。

　　這自然是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但歸來的離侯似乎變了一個人，行事風格與之前大不相同。

　　進宮面圣一次后，整日里閉門謝客，偶爾出現時，身邊也簇擁著眾多光頭的月神教徒。

　　有人問起他為什么變得如此消瘦，他只說是與妖族爭斗傷了元氣。

　　但私下里有流言傳出來，說是他背棄信仰，遭了神罰，這才氣血大虧，神魂有損。

　　在人族的普遍觀念中，人人都有十二個魂魄，這是創生萬物的十二尊神給予人類的贈禮。

　　這十二個魂魄最初并無主次之分。到了十二歲那年選擇主信的神明，由神殿主持祭典，讓人魂與神明形成聯系。

　　如此一來，與主信神明相應的靈魂就會晉升為主魂，其他十一個魂魄則淪為次魂。

　　原則上來說，十二個靈魂分屬不同的神明，所有人族都是同時信仰十二尊神的，但真正的信仰其實是主信神明，一旦選定不得更改。

　　如果強行更改，那么輕則遭受神罰，主魂潰散、元氣大傷，重則諸神厭棄，身死魂滅、陷入永劫。

　　有底蘊的古老家族都掌握有較為安全的改信方法，但最輕也要失去主魂。

　　左江國中，首尊雷神的應元宮根基最為深厚。

　　王室支持加上多年經營，國內幾乎沒有其他神祇存在的土壤，可以說絕大多數左江人天生就是雷神信眾。

　　離侯雖然和月神教走得近，但未曾改信，仍算是雷神信眾。

　　本來以被妖族重傷為理由，確實立得住腳，如果能維持之前的做派，疏遠月神教徒，那也能取信于人，堵住悠悠眾口。

　　可他自從回到左江，就明目張膽地招納月神教徒，更是出錢出力，為月神修建宮觀廟宇，擺明車馬與應元宮過不去。

　　這自然惹怒了以林蘇安、李龍蔥為首的一干應元宮門人，應元宮畢竟樹大根深，把持了五玄官中的“命”、“卜”兩大部門。

　　命官倒還罷了，雖然“命宗”林蘇安作為應元宮主，在信徒中聲望極盛，但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真正的祭祀大事，其實都把持在王室手中。

　　便如之前的秋狩祭禮，林蘇安連面都沒露。

　　歷任命宗由應元宮主擔任，也只不過用來昭示應元宮歸王權統轄。

　　命宗以下的命官皆是應元宮出身，但多負責禮儀編修一類的虛職。

　　真正擔任祭品物資籌備等實權職務的，都是王室中人。

　　卜官卻大有不同，雖然近年來被左江王疏遠，但卜官畢竟掌管典籍檔案、充任顧問，并負責內廷的部分錢貨往來。

　　雖不及山官直接主管政務，但也是實權部門。

　　他們若要編排起離侯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再加上這次妖族雖然沒有攻入左江城，但人員損失不小，其中更有許多貴族、官僚罹難，在左江上層引發不小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