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說。”鄭縉賢沉下臉。他最不耐煩情情愛愛的。尤其是跟自己有關的。為此,他沒少換骨干或秘書,后來,連女秘書也不用了。
馬尾羊嘟起嘴巴,不再多說。
反正也不關她什么事,他既然不樂意說,她何必自找別扭。
吃完這頓飯,打死她也不會再來這家餐廳。
所以,飯畢,她和對面的男人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馬尾羊古怪地看對面的男人一眼。
她都忘了問他貴姓。
算了,反正以后不會再相逢,不問了。
鄭縉賢感到自己剛才反應過大,只不過,從來都是別人哄他,他不習慣哄別人。
氣氛正微妙地尷尬著,他們點的菜開始上桌。
“這么快!”馬尾羊瞬間驚喜起來。
哪有這么快,肯定是大堂經理偷偷攔截了別的顧客的菜。此舉……甚好!
上菜的服務生站得筆挺,單手背身后,微鞠躬,另一只手掀開龍蝦盤上錚亮的穹頂形鍋蓋。
鄭縉賢舉筷,暖暖一笑:“這是公筷公勺,先夾給你嘗嘗。”
他輕輕松松,就將龍蝦腿上芝士焗好的鮮嫩龍蝦肉挖給馬尾羊,欠身放在馬尾羊的碗里。
馬尾羊習慣了這種照顧,習以為常地道了謝,慢慢細品起來。
一旁真正的大堂經理,此刻已經目瞪口呆。
這女孩子哪里冒出來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客氣呀。
“好吃!”龍蝦肉才一觸及味蕾,馬尾羊的眉毛就飛了起來,“真的好好吃!”
鄭縉賢笑了。
這就是他不計代價做這家餐廳的初衷啊。
馬尾羊的形容詞一點都不豐盛,主要是“哇”、“唔”、“好好吃”。鄭縉賢置身在樸素的語言和真摯的情感中,突然覺得,比跟美食家一起吃飯還享受。
“下個月吃免費餐的時候,我再叫上你。”
馬尾羊抬眸看一眼幾乎稱得上陌生人的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頓飯吃了一個半小時,馬尾羊吃得心滿意足。
餐畢,馬尾羊站起身,滿臉感激:“謝謝你。這餐美食喂飽了我的胃,也趕走了我的沮喪。真的謝謝你!”
鄭縉賢也站起身:“我的榮幸。”
“再見!”
再見來得太突然,他表情怔了一下,還以為她會順勢邀請自己飯后散步呢。
就在他愣怔的瞬間,她擦身向門外走去。
頭也不回。
真正的大堂經理連忙去拉門,送馬尾羊出去。
鄭縉賢望著那個單薄而驕傲的背影,越發懷疑自己的判斷。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
馬尾羊繞過小花壇,回到自己的畫室,將帷幔降落,點了一盞小夜燈,將小夜燈放得低低的,耐耐心心給氣墊床充氣,權當消食。
充好,就著畫室給小朋友洗手的盥洗盆洗臉刷牙。
一切結束,她躺進溫暖的被窩,緩緩閉上漂亮的眼睛。
明天,將是全新的一天。
……
第二天,馬尾羊早早起床。
按照計劃,今天收拾畫室,發一則畫室重新營業的微信,再向畫室學生家長們一一通知畫室開門營業。
10點5分,商場對外才營業十分鐘的時候,畫室外來了一位女士。
她瘦而濃妝,穿得珠光寶氣,目標明確地直奔畫室。
馬尾羊當時正拿吹風機吹畫上的積灰,沒有第一時間聽到她敲門,她便站在玻璃門外等,目光追隨著馬尾羊。
“篤篤篤。”瞅準吹風機停頓的間隙,敲門聲又起。
馬尾羊連忙放下吹風機,把畫放在桌子上,去拉門。
“請進。門開著。”
她笑著拉門,門開到一半的時候,她的笑,在臉上尷尬地僵住了。
她認出她來了!她是陳誠實的老婆!
她甚至記得她叫陳如花,當年她搭訕陳誠實的話,被陳誠實當笑話一樣轉述過。馬尾羊還在腦海中還原過那個場面:陳如花搭上陳誠實的肩膀,水蛇腰貼在陳誠實的身上,媚腔百轉道:陳總,我也姓陳哎,你是誠實的男人,我是如花似玉的女人,好般配的感覺有沒有?
陳誠實借著講趣聞,將胳膊試探性虛虛搭在她肩,肥碩的腰當然沒敢貼上來,他捏聲捏氣學陳如花說話,把自己和馬尾羊逗得幾乎笑出眼淚。
兩個月以后,陳誠實就笑不出來了。陳如花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娃。
陳誠實沒告訴馬尾羊的是,他當時一聽這話就炸毛了,他覺得那是一張無形的網,想網住他的自由。他張口就是憑什么說是我的娃?
陳如花眼睛里全是驚訝,被侮辱的她也是條漢子,咬牙切齒道:陳誠實,我要把娃生下來,要不是你的我抱著孩子當場跳樓,要是你的你賠我一條命!
陳誠實慫了,認了,在陳如花肚子大得像裝了一只大號籃球的時候,不情不愿結了婚。
“你認出我了!”陳如花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看馬尾羊的臉,走進畫室時不小心被臺階拌了一下,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差點踩在一堆畫上,“你這兒怎么這么狹窄?”
馬尾羊默默把玻璃門關上,沒有說話。
這么多年來,陳如花早就知道陳誠實有個紅顏知己。她從女兒那里、從丈夫那里留心他們的只言片語,試圖拼湊出馬尾羊的模樣,她自己,則從來沒有親見過馬尾羊。陳誠實把馬尾羊護得太牢了。
所以,她來雖然來了,架卻吵不得。
“我不是找你罵街吵架的,你不用害怕。”她一邊四處打量畫室,一邊主動說出來。
畫室跟她想得一點都不一樣。畫室很樸素。
鋪在地上的氣墊床早就被馬尾羊收疊起來,一應床品也被她折起放進行李箱。陳如花還以為那兩只行李箱是畫室的工具箱,沒放心上。
“我跟你想象得一樣嗎?”她問馬尾羊。
陳如花身高約165cm,與馬尾羊不相上下。纖瘦,皮膚姣好,爆炸頭,套了個豹紋發箍;烈焰紅唇,垂線耳墜,高筒靴,上衣下擺與靴口之間,露出一截白腿。
小號香奈兒背在肩上,腕間的玉鐲隨時露出來,手上十根指頭涂著不一樣顏色的丹寇,戴了起碼五枚戒指。生動演繹了暴發戶的氣質。
馬尾羊平靜回答:“我在陳誠實的手機上見過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