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村民都一股腦的往里面擠，誰不想知道這個白晃晃的女娃子是什么來歷，快說吧耗子，她是哪家管子里的賣肉女子。
“爹，這是我同事，深圳勝宣礦業公司的勘測技術員，苗夢潔。”耗子疑惑著說到，看著爹爹拿著鞭子朝自己走來。
啥礦業公司，啥技術員，鷹崗村的人哪里知道這些。
“林老憨，你家耗子又去逛那種地方了，還把人給帶回來了。”崔撇子一臉壞笑的沖林家院子里喊道，惹來村民們一陣譏笑。
“你們別胡說，俺娃都說了是他同事。”林大娘趕緊替自己娃爭辯道。
“啥同事呀，俺在文縣見過這白嫩的女子，比這穿的還風騷嘞，你們知道個啥，哈哈哈。”崔撇子吹的和真的一樣，村民都跟著附和，反正給林家潑臟水是不用負責的。
“傷風敗俗，丟祖宗的臉。”
“真不愧是老林家的人，啥事兒都做得出來。”
越說越難聽，林家的人沒一個敢爭辯，爭辯只能帶來更多的羞辱，過去這些年這樣的場景一再上映，林家人也就學會了閉嘴。
那女子苗夢潔納悶了，自己咋就風騷啦，咋就成了焦點了，不過是一身再正常不過的夏裝，T恤和運動短褲，整個深圳的女人都這么穿。
還有，自己并算不上多白，在美女如云的深圳，充其量也就算個小有姿色吧，咋到了這里就成了村民嘴里的白嫩女娃子。
說來也不奇怪，你看那門口的男男女女們，在鷹崗村這么熱的地方，都是一水兒的油亮長衣，一眼望去沒有丁點兒鮮活的顏色，灰蒙蒙一片。
灰蒙蒙的布料，灰蒙蒙的補丁，灰蒙蒙的頭發，灰蒙蒙的臉上寫滿了無知，可不嘛，一個來自深圳稍有點姿色的女子，在這里就得是個風騷的女人，那才說的過去。
“咻~，啪~”
林老憨一鞭子抽在耗子背上，白襯衣上立馬映出一道血印子。
“啊~”
耗子一聲沒吭，林大娘卻大叫一聲，好似那鞭子抽在了自己身上一樣，甚至說比抽在自己背上都要疼上幾倍。
“你干啥打娃了，娃才剛回來你又要給打走了。”林大娘歇斯底里的哭喊著。
“娘，我沒事，爹要打就讓他打吧。”
“打的就是這個不肖子孫，丟盡祖宗臉的玩意兒，還回來干什么，怎么不死在外頭。”林老憨說著又要揮鞭來打，耗子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著下一道皮開肉綻。
嚇得苗夢潔兩手擋在了眼前，她怎么也沒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出差竟然這么血腥，這要是在深圳是不可想象的，林老憨早被警察帶走了。
這一鞭子遲遲沒有揮出來，耗子試探性的睜開眼睛，原來是大嫂梁嫻從后面抓住了鞭子。
“爹，莫要再打五弟了，讓鄰家看了笑話，五弟他已經知錯了。”
梁嫻是林樹的娘，林老大的老婆，林家大兒媳婦，也是林家唯一的兒媳婦，一直對這個五弟照顧有加，對于這樣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鷹崗村的長舌婦們也沒打算放過她，她身上最臟的臟水是：
“林家五個兒子，只有一個兒媳婦，你說咋夠用么，哈哈哈...”
只要你是林家人，就不可能清清白白的，有的是言語輕賤于你。
“你起來，爹教育兒子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林老大一把推開這不董事的娘們兒，讓爹爹繼續實施家法，梁嫻倒退幾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時林樹和其他三個叔叔一起從田里回來了，看到娘摔在了地上趕緊上前去扶。
三個叔叔見院子里情勢不妙，趕緊驅逐門口看熱鬧的村民，關上了大門，村民們見大戲看不上了，在門口罵罵咧咧幾聲后也就各自散去了。
院子里也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林家全部成員，和深圳來的白嫩女娃苗夢潔。
......
晚飯桌上，全家一片安靜，只有林老憨呼吸不暢的喘氣聲，林大娘端上來一盆玉米棒子糊糊，幾個干皮窩頭，一碟咸菜。
苗夢潔怎么會想到林家這么多人的營養全靠這些東西供給，就連耗子都有些看不下去，日子怎么會越過越窮，這還是娘今天特意為自己回來準備的，如果是平日，他們又會吃什么呢？
想到這里不禁啜泣起來，眼淚流到嘴里，很咸，很苦，年少自己的不懂事，給家里帶來了無盡的麻煩，本想著離開就能撇清家里的關系，不想家人卻更加遭受多年凌辱。
“娃你莫哭，回來就好，快吃飯吧。”林大娘說著拿起兩個窩頭，一個遞給耗子，一個遞給苗夢潔。
“莫吃！吃什么吃！你的幾個哥哥為了你連媳婦都娶不上，你還有臉吃。”耗子手里的窩頭還沒伸到嘴邊，林老憨便發話了。
氣氛又被降到了冰點。
“爹，俺沒事，俺都這個歲數了，早就不想娶媳婦了。”林老二憨厚的說到，現年他已經42歲了，娶媳婦的要求一再降低，從黃花大閨女到二婚，再到帶娃的女人，前兩年還有個五十來歲的外鄉女人來相親，現在已經完全沒想頭了。
林三兒，林四兒也隨聲附和：“俺也是。”
“哥哥們在這里打光棍，受人白眼，他自己倒在外面鬼混，還把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回家丟人現眼。”
很明顯這是在說苗夢潔，此時的她已經被大嫂梁嫻裹上了一件粗麻衣服，這是大嫂平常都舍不得穿的，不然林老憨是不會允許這等“衣不蔽體”的“風塵女子”上自己的飯桌的。
耗子剛要解釋，苗夢潔先按捺不住了，工程師家庭出身的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被扣上這種臟帽子。
“伯伯，我和林哥是同事，我是深圳盛宣礦業公司的勘測技術員，這次隨林哥來是為了勘測咱們鷹崗村后山的鐵礦資源的，請您尊重我。”
林老憨沒有理會她，只是抽著煙袋鍋子吞云吐霧，仿若她根本不存在。
“五弟這些年去了哪里？看你這身穿著，像是過的挺不錯的。”大嫂梁嫻率先打破了沉默的飯桌。
“哦大嫂，我離開村子后，先是去了文縣，在那里當了糧店的伙計，管吃管睡還攢了些錢，后來聽說深圳改革開放了，是個遍地黃金的地方，全國人想賺錢的都往深圳去，我就辭了糧店的營生去了深圳，后來就在深圳發展了。”
“是這樣呀。”大嫂雖說溫雅，但連文縣都沒去過，更別提啥深圳了，也只能附和一聲而已。
“到了深圳后，發現人家和文縣不一樣，做啥都要個學歷，沒學歷啥也做不了，挺失望的，只能先找個熱鬧的大道上擺個地攤維持生活，饑一頓飽一頓的。”
說著看向貓在那里吃糊糊的林樹：“樹，你可要好好學習，將來到深圳做個大老板。”
“你說你就說你，說我娃干啥？我娃能像你一樣成了討吃鬼？”林老大生怕耗子教壞了林樹，耗子今天發現，大哥和老爹的脾氣和神韻越來越像了。
“說啥呢，五兒也是為了樹好。”大嫂戳了一下自家男人，示意耗子繼續說，其實這一家子人都對耗子這些年做了什么非常感興趣。
“后來擺地攤賺了些錢，報名了夜大，白天擺地攤晚上讀夜大，堅持了一年多拿到了學歷，去了對外貿易公司做了采購，我還出了國，去了蘇聯和日本。”
“吹牛不打草稿。”林老大繼續不屑道。
“去了蘇聯和日本發現，人家國家是真的先進，高樓、鐵路、飛機，人們穿著非常時尚，家家都有汽車，人家發展的這么好，是因為工業發達，所以回到深圳后，我就去了盛宣礦業公司，為國家工業發展出力，現在也是個商務經理了。”
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放在了餐桌上推到爹爹面前，林老憨高昂的頭哪里會低下來看，況且全家人識得的字加起來也不夠一籮筐。
“商務經理-林浩。”
林樹拾起來念了出來，“林浩？五叔，你改名字了呀？”
林老憨聽聞這下精神了
“啥？改名字，爹娘給你起的名字不能用啦？你個混球。”說著將手里的煙袋鍋子砸向林浩。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