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幽暗的寬闊房間,身披厚甲的人對著墻壁輕輕單膝跪地,在他面前,立著一座細窄的石臺,臺上,則豎著一座微型的十字架。
他低下頭,將默念著什么,聲音哀傷。
身后有人走了進來。
“什么人?”他站起身,超出常人的體格,龐大壯碩的身軀如同一堵墻壁。
“來殺你的人。”那少年立于門口,距離他幾十米遠,持劍答道。
“我如何該殺?”
“惡魔該殺。”
那惡魔聽罷,先是愣了會兒,隨后是幾聲干笑。
少年略顯不解。
不過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敵人,鋼之騎士,委托人的第二目標。
“此地甚為偏僻,若無他人指點必不可到來。是誰,指使你前來?”鋼之騎士的聲音洪亮而沉重。
“無關你事。”少年如此答道。
“也罷,對我們騎士恨之入骨,三番五次想要根除的,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呢……”惡魔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指了指少年手中所持,“你那劍——是炎之騎士的劍?”
“是。”
“……”
鋼之騎士突然沉默下來。
“你殺了他?”
“我殺了他。”
“你為何殺他?”
“惡魔該殺。”
“你并沒有那么正義,是有人指使你殺的,就像如今來我這里一樣。”
“隨你思考。”
“你究竟……為什么而殺惡魔?”
“……”
少年開始露出厭煩的表情。
“是為了人類百姓嗎?”
“……”
不是,我沒有那么偉大的心。
“是為了一己私欲嗎?”
“……”
是。我只想快點完成委托,復活親愛的妹妹,然后平平淡淡生活下去就好。
這些問題,算命的那家伙已經說過了。
少年煩躁了,他不想再思考這樣的問題。
他利刃破空,直沖而去。
而毫不意外,被體型大于自己三倍的惡魔騎士扔了出去。
翻滾摔落,他爬起身,再次攻擊。
高大的惡魔手持闊劍,向地上拍擊,留下一道粗長的痕跡,有紫色焰火燃燒,震得地面轟鳴。
他并未因此停下腳步,反而疾步上前,劍刃開始燃出點點火焰,在移動時向后飄舞。
鋼之騎士自下向上倒斬,力道之大,連地面都開了道口子,紫色火焰騰飛,與少年面頰擦過。
他側翻而過,出劍橫斬,火光成線,在騎士的盔甲上留下一道帶有灼燒痕跡的裂隙。
“有些時候,我奉勸你把自己想偉大些。”鋼之騎士檢查了一下傷口,并沒有立刻回擊,“越是渺小的努力方向,被人利用以后,越是難以察覺。”
少年背對著敵人,雙方都沉默了良久。
“哥哥。”
一片白光中,女孩朝他笑。
他向她招手,向她走去。
就在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黑色的身影從女孩身后顯現,雙手繞住她的腰與頸,拖入一片虛無之中,消失不見。
隨后,空間變成了黑色。
有手抓住了少年的腳,有手遮住了少年的眼,有手控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將長劍刺去,是切割肉體的聲音。
抓住腳的手收回去了,遮住眼的手憑空消失了,控住手的手如細沙般落回了虛無之中。
少年的手握著劍,劍串著一具戴著盔甲的尸體。
他看向周圍地面,還有更多數不盡的尸體。
空間支離破碎。
“委托你的人,讓你殺人的人,是卡薩斯。”
鋼之騎士說。
“他一定提供了非常豐厚的報酬給你,驅動你前行。”
少年感到震驚地回頭。
“我不知道你跟他交易的條件是什么,總之,請你立刻停下——”
突然,只聽見大劍插于地面的聲音。
那騎士被不可見的手拉扯于半空中,腳底是深淵一般的螺旋,空間開始扭曲,有黑色可見的紊亂氣流,從四面八方往鋼之騎士涌入。
風往中心匯集,就連少年都差一點被拉過去。
一切歸于平靜,少年察覺到惡魔的異樣。
氣息變得極其暴躁起來。
“快殺了我。”
惡魔的聲音變得嘶啞,像是在求救。
“你怎么了……”
少年第一次見這種情況,不禁本能地后撤。
而越是后撤,在對方眼里,越是不稱職的對手,是要解決掉的、不值得尊重的逃兵。
“卡薩……”
惡魔已經完全無法正常言語,它的眼中盡是殺戮的欲望。
惡魔提闊劍沖撞,異于常人的體型連帶重鎧甲跑動起來,震地整個空間都在抖動。
它高頻次地攻擊,沉重而有邏輯,力度和角度把控到位,及時卸力解除后搖,馬上接下一劍,每一擊都像是能引起山崩地裂。
紫色的烈焰纏繞,隨著劍的斬擊在空中翻飛。
少年將注意力收緊,眼隨敵動,隨后極快地做出反應。
惡魔與人類周旋,闊劍揮舞斬擊,長劍尋找空隙,龐大與力量遭遇靈敏與迅捷,看似隨意實則頗有計劃的闊劍封鎖,精準的閃避與側面反擊,二者各自發揮特長,斗爭心機,一時竟勢均力敵,僵持不下。
少年不知道鋼之騎士發生了什么,只是知道。
現在,必須打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