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云和余音的第一次見面意外的和諧,余音也不必和肖希一樣多做掩飾,她們坦誠地交換了彼此對生命的看法和對于生活中美麗的判斷。鄔云是一個對于色彩,光影及其敏銳的人。她剪著一頭姬發,年級很輕,就像是余音的姐姐一樣。鄔云對余音說,等到世界在她的眼里失去光芒,她就決定離開。余音本來就是一個優柔不絕的人,她沒能力勸說鄔云什么。只覺得鄔云的話就像一個極度悲觀主義者噴出的釘子釘在她心上,可她本人卻如此明媚。這一次見面在她的心上蒙了一層灰,讓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狀態去面對鄔云。
鏡頭切換在丁叮,衛信和山姆之間。他們都用著不一樣的方式對待著自己的病人,但一樣的是,明天的10:30,他們都將進行第一次身體檢查。對于他們的病情,進行更新檢測。又經過一些忙忙碌碌,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在失憶之城里好像時間的流速與外界不同,日落馬上來了。在這一個瞬間,所有人齊齊來到河邊,面向太陽,任由風吹散自己的頭發。就看著太陽翻過一座座高樓,轉到地平線下。肖希想到BJ折疊里的設定,10%的精英享用50%的時間,剩下的90%享用50%的時間,但時間過的有點久,記不清了。太陽的起落總是傷感的,這似乎是個開關,關閉了昨天的記憶,又讓自己忘卻了一天。
肖希走到衛信的身旁,擺擺手拒絕了衛信遞來的煙。“謝謝,我不抽煙。”衛信揚揚手,表示理解。肖希自顧自地坐下,聽著身邊的河水潺潺的流過。衛信開口了:“說真的,你不覺得我們做的東西微不足道嗎。假使把失憶之城比作一朵巨大的卷積云,我們都是云中的某一滴水,當水分子匯聚成云的時候,就會下雨,下狂風暴雨。我們撞在一起會摩擦生成熱量,因為我們有熱情,所以會匯成沸水。但是要濕潤土地,靠的是更多的雨點。”肖希攤了攤手,“我們要成為別人的領路人,從自己開始吧,別管別人。我覺得博士很難,博士把它從理念建設成模型,再建設成可觸摸的城市。你想想,我們從出生到長大,一直都屬于鏡頭中心的角色。不知道是為什么,也許是命運的控制。我們一直都是主角。所以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別人的世界。這座城市里除了我們,還有太多的醫護在照看著自己的病人。我們只是幸運,成了博士親自面試的人而已。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去接老人呢。”他起身,走進路燈的光影里面去。(這幅景象,在鄔云的眼里,是一種孤獨的光暗交替,是一種新的顏色。她決定把它畫下來。)
第二天的早上,肖希敲響了余音的門。在門口呆立了5分鐘,她才油頭垢面的來開門。“啊!”一聲刺穿云霄的尖叫,把肖希的耳朵震的生疼。“你你你怎么來了,變態嗎你!”“小姐,昨天我剛把我的越野借給你,我來拿鑰匙啊。還有,我是敲門,又不是破門,怎么就變態了?”“我沒有化妝沒有洗頭沒有涂臉沒有換衣服!我沒有刷牙沒有洗澡沒有戴眼鏡!我被你看光了!”“首先,你現在挺好看的。沒有其次,鑰匙我拿走了。10:00醫院見。”肖希一邊轉身,一邊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雖然不是很理解這個女生的邏輯,但她不修邊幅的樣子比平時可愛多了。余音面對肖希的背影瘋狂深呼吸,平靜下來之后想到剛剛自己奇怪的邏輯,吃吃的笑了。
10:00整,所有人以不一樣的狀態出現。肖希和孫老太到的時候,鄔云已經在和周易探討自己病情的進度,而余音在幫護士的忙,取鄔云的腦部CT等一系列幫助延緩病情以及制定治療方案的內容。肖希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護士制服,省得又被孫老太看出什么。迎面撞上丁叮,又被她拍了幾張照片,說要放到朋友圈去給大家打分。標題就叫,我同事的制服誘惑,朋友們打幾分。
肖希搖搖頭,走了出去,對周易說:“博士,321號住戶,孫玉轡女士已經準備好做常規的醫療檢測,您可以安排了。”孫老太沒有說話,但想來應該是在分析些什么。她看看周易手上的病例,又看看肖希嶄新的白大褂,把肖希叫了過去。“這人真可憐啊,年級輕輕就患了老年癡呆,明明是個病人還以為自己是個博士,還拿著自己的病例瞎琢磨,你瞧他,還給自己制定治療方案呢,你也真照顧他,還配合他演戲。”肖希啞然失笑,身陷其中的人往往看不見自己,哪怕是觀察再仔細也不行。一切檢查塵埃落定之后,肖希先把孫老太送了回去,又驅車趕回醫院。一是為了給老太制定詳細的治療計劃,二是為了給其他的醫護搭把手。畢竟,在任何時候,醫護人員都是最值得尊敬的。
他下車,關門,踩到石頭,差點滑倒。一氣呵成沒有任何的停頓。衛信推著輪椅從他身邊走過,輕飄飄的丟下一句里面等你。衛信的病人可以說是最棘手的,一位將近百歲的老人,記不住人也記不住事,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叫做長生。新中國建立的那一天,是他入伍的日子。他還在這一年特意去改了名字,他要祝中國長生,祝中國昌盛。雖然他反復的念叨的都是些老事情,但衛信很能理解他。每一次老爺子打翻掉茶盅,衛信都跑過去給他擦;每一次老爺子咿咿呀呀抬起手指向某一個方向,衛信要么把那個東西拿過來,要么推著他過去看。衛信一定有個比博士還要完備的病情延緩措施,雖然從面試到現在他和長生爺爺不過接觸了一個月,卻感覺彼此早已熟識。衛信說過,一個人是慢慢忘卻掉世界的。不一定是阿爾茲海默癥患者,每一個普通人其實都在一點一點的忘卻世界。先忘掉你的童年,再忘記掉不重要的事情,浪費掉的時間。對你越重要的事情你越難忘記,所以你會反復的念叨這件事情,想讓自己永遠記住他。肖希覺得,衛信最像博士。當他決定做一件事情,一定把這件事情做到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