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在這里嗎?”一個粗啞的大人聲音,在他們背后響起。
包銳銳回頭望去,一個穿著粗呢外套,胸口露著半截領帶的男人向他致以微笑。他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聲音透過他那濃厚的紅色唇須冒出來。
“您請坐,這里都空著。”包銳銳說。
那男人一邊坐下,一邊把手中的行李箱擱在地上。那箱子隨著列車的行進有節奏地晃動起來。男人看了一眼,干脆把箱子放在了自己腿上。
“請問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康帕內拉突然問道。
“是鳥,我是捕鳥人。”男人說。
“鳥也可以裝在箱子里嗎?”康帕內拉繼續問。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可以給你們嘗嘗。”男人說。
知道故事真相的包銳銳被這一問一答弄得心中好笑。誠如男人所言,他是個銀河系里的捕鳥人。正如他此刻介紹的那樣,他會在水澤旁靜候機會,或許是在淺水里靜候半個小時,隨后突然抓住仙鶴纖悉的雙腳,把他們砰的一聲壓成一小塊鳥型物體,隨后放進箱子里,作為商品販賣。從嘗嘗的角度出發,包銳銳記得自己看到故事的這個段落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鯛魚燒,所以這樣的鳥型物體或也可說成是鳥餅干。捕鳥人的技巧,雖說聽上去笨拙且效率不高,但這樣神奇餅干如果能賣出價錢,倒也不失為一則好營生。
“所以這就是動物形狀的餅干對吧?”包銳銳說著,想起了魯濱遜身邊的灰貓別士忌,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
“也可以這樣理解吧,不過壓縮的技術,可是我獨家的。”捕鳥人挺了挺胸,那樣也只是讓他駝著的背稍微平整了些許。
“好一個壓縮餅干。”包銳銳笑著回應。他看向康帕內拉,他雙眼直直地盯著餅干發呆,顯然是很想嘗嘗味道。
捕鳥人取出了一塊火烈鳥形狀的鳥餅干,送到康帕內拉手里。那鳥餅干確實精致,彎彎的脖頸,胖胖的身體以及細細的下肢。那鳥的身體是粉色的,腿部則呈現黑色。包銳銳猜測,那是巧克力的味道。
“喬萬尼,你吃身體,我吃腿,我有蛀牙,媽媽說不能多吃這些。”康帕內拉又一次悄無聲息地體現著他的溫柔。
包銳銳說了聲謝謝,把那餅干投進嘴里。那東西一下子就化開了,散發出一股甜甜的味道,他感覺到,像是一捧羽毛逐漸融化的味道。
“你的味道是什么?我這是……甘草味的。”
“我的……”
“哦,是草莓味的,我聞到了。”
“好吧。”
“如何,二位?要不要再來一塊大雁的,不光大一些,而且還是梅子味的。”捕鳥人話音剛落,又遞了一塊到包銳銳面前。
包銳銳搖了搖手,表示嘴里的還沒下肚。
捕鳥人又拿出一塊,送給了另一旁坐著的乘客。那人戴著尖尖的帽子,帽檐壓得很低,整張臉幾乎只露出下巴,也是尖尖的,整個頭部構成了一個菱形。他欠了欠身,表示婉拒。包銳銳看向他,那人的腰間掛著一個大鑰匙環,上面掛滿了各種銅制鑰匙。
這車上真是充滿著各式各樣的人啊。
在宮澤賢治的這則故事里,自己和康帕內拉是主角,其他人都是這趟列車上的配角。他們長相各異,也一定有著各自的故事,但書里沒有功夫描述罷了。對他們而言,他們的這趟走向終點的人生,也都可以從主角的角度去說上很長一段功夫。
列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包銳銳看向窗外,一群大鳥也正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