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看著身邊已經沒了人,空蕩蕩的房間透著消毒水的味道,頭頂的天花板令她有些遲疑,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看看周圍的擺設顯示著這里是天香園,凌初支撐著身子慢慢起來,中草藥的味道循著風吹進凌初的鼻腔,很熟悉的味道,和他喝的藥如出一轍。
“這個毒怕是抑制不住了,還缺幾味藥。”徐一風說。
此刻的穆辰已經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嘴角殘留一絲血跡,眼底透著淤青,額前的發被汗珠打濕,嘴唇蒼白,攥緊拳頭,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痛。
“現在只能幫你把表面的毒逼出來一點,緩解一下疼痛。”徐一風配好中草藥,備好浴桶。
中藥的味道有些刺鼻,熏的他睜不開眼睛,抬起長腿,邁進浴桶里,緩緩坐在中間,裸露的背部滿是傷痕,那些傷痕十分突兀,就連經常見他傷疤徐一風每看一次都覺得心有余悸。
泡著中藥浴,沒一會鼻血染了浴桶里的水,那鮮艷的顏血,順著嘴角流下,黏膩感令他十分不舒服。
徐一風轉身看到這一幕,立馬扶著他出了浴缸,拿出長針,找準穴位,針慢慢沒入肌膚中,直到后背已經布滿了長針,他又拿出一根針,仔細找尋穆辰胸前的一處穴位。
一針下去,穆辰扶著床邊,一口瘀血噴了出來,鼻血暫時止住了。
“這個法子只能治標不治本。”
穆辰內心毫無波瀾,“還有多久?”
“有我在,10年八年不成問題,只是你這一身武功會慢慢廢掉,做好心理準備。”徐一風拿下那些長針。
穆辰披上襯衣,腹部緊致有型的肌肉,讓人羨慕。
“不過最好還是將解藥弄來,這個毒可能會對這些治療方式產生抗體。”徐一風說。
穆辰顯然不是那么在乎,“嗯。”
“你自己的命就不能上點心嗎?”徐一風一臉憂愁,這絕對是自己看得所有病人中最不惜命的了。
“我先睡會,你去看看她。”穆辰說完躺在床上,疲憊的身軀容不得他再多站一刻。
徐一風笑著看向門的縫隙處,那明顯的身影,不正是凌初嗎,“你一大男人,活活把一女孩折騰成半死,難怪這么多年沒有女人敢靠近你。”
穆辰眸子里透著冷氣,徐一風只好閉嘴。
走進另一間屋子,凌初端端正正坐在床邊。
“凌小姐都聽見了?”徐一風問到。
“嗯。”
“這么好的機會,不打算離開這里?”徐一風走進來,放下手里的醫藥箱。
凌初只笑未說話,過了許久,才開口,“他病的很重?”
徐一風為凌初檢查傷口,隨后上藥“你指心病還是身病?”
凌初忍著傷口的疼痛,這次換藥格外的疼,“身病。”
“但我覺得沒有他的心病嚴重。”徐一風垂眸包扎著傷口,“不要碰水,容易留疤。”
“嗯。”凌初想說什么,突然想不起來了,只是當徐一風提著醫藥箱要離開時,“徐醫生。”
徐一風停住,等待著她的下一句。
“他的毒能解嗎?”
“暫時無解。”徐一風離開,關上門,這個毒怎么可能有解,除非有現成的解藥,他研制的解藥都只有壓制的作用,并沒有辦法解毒。
凌初被這句話震到,無解,他怎么會中毒呢,想要再問些什么,徐醫生已經離開了這間屋子。
穆辰躺在床上沒一會進入夢鄉,擰著眉頭,夢中的場景還是法庭。
寂靜的法庭,法官的聲音透入人心,“是他殺了你養母,射殺你父親?”
少女振振有詞說到,“是。”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名少女,淚水不知不覺地沿著淚壑流下,攥緊雙手。
徐一風坐在床邊,看著被噩夢侵擾的穆辰,大概是又做了那個夢。
穆辰再次醒來已經是夜幕降臨,頭部昏沉,竟是連自己怎么回的藺院都想不起來,腹部傳出陣陣聲響,因為饑餓對于事物的味道便十分敏感。
從二樓下來,廚房的身影透著玻璃門依舊清晰,穆辰緩緩下樓,桌子上擺了兩道菜。
楊力站在一旁,“老大,吃藥。”
穆辰皺著眉頭,想起藥的苦澀便不想打開那藥瓶,可是為了十年的時光也只能吞服下去。
楊力沒想到,今天竟然這么快將這瓶中藥喝了一下去,以往最討厭中藥老大,逼得徐醫生不得不把那些藥草做成藥丸,今天倒是十分反常。
凌初穿著圍裙,從廚房里出來,端著一大碗湯,湯碗實在是燙手,凌初不禁咬了咬嘴唇,隨后快速放下湯碗,捏著自己的耳朵。
這一幕楊力看在眼里,只覺得溫馨,很有家的感覺,又看了看一旁的老大,一臉的冷漠。
凌初解下圍裙,拿起碗盛了三碗,“這個湯比較清淡,加了幾株藥草,徐醫生說對你的病情有幫助,這幾道菜也很清淡。”
穆辰看著面前她遞過來的湯,一語不發。
倒是楊力坐在一旁吃得很歡快,跟在穆辰身邊,三餐不規律,整天跟著老大吃些大魚大肉,倒是無比想念家常菜,“老大,這個不錯。”
穆辰瞪了楊力一眼,楊力才覺得自己對凌小姐不該這么熱絡,但又覺得如果老大和她在一起倒也不錯,只是那些過往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穆辰飲了一口,只覺得味道還算不錯。
楊力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頓時覺得渾身燥熱,背后出了一層薄汗,胸前的襯衣也濕了一片。
這秋末的天,吃頓飯熱成這樣,楊力喝完這一碗,便慢慢品嘗著這些菜,“凌小姐廚藝不錯,我們老大有口福了。”
穆辰有些心悸,大概大病剛好,沒什么胃口,還是吃了兩口,回到臥室,躺在床上,今天她的表現難道是想低頭認錯?不可能。依她的性格又怎會向自己低頭。
敲門的聲音響起。
“進。”
凌初推開門走進來,“吃點蘋果吧。”
穆辰眸子沉了沉,好在臥室的光比較暗,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蘋果一直是他這些年從來不碰的水果,只要是與她有關的東西,都成了他的禁忌。
凌初挪著步子,將切好的蘋果擺盤放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
“可憐我?施舍我?”穆辰低沉的聲音響起。
凌初此刻背著他,只聽他的聲音就能感覺到他的憤怒,腳步聲在身后響起,直到男人走近,拿起那一盤蘋果,“別再假惺惺,這些東西只會時刻提醒我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提醒我你是個虛偽的女人,虛情假意!。”
凌初愣在原地,看著被打翻在地的一塊塊蘋果,蹲下身一塊塊撿起,那些過往竟然成了不堪回首的過往,不堪回首,一塊塊的蘋果又放回盤子里。
穆辰額頭浸著汗珠,胸口處疼痛難忍,口中血腥味越來越重,鼻尖溫熱的感覺。
凌初端著果盤想要離去,看到穆辰的那一刻,眼中一震,他擰著眉頭,蹙成劍鋒,鼻尖的鮮血順著嘴角而下,他白色的襯衫染上那鮮艷的紅色,血直直滴在白色地板上,刺痛雙目。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個位置像被無數的針刺入一般的疼痛,尚且能忍受,只是四肢那種被嗜咬被抽筋扒皮的感覺,實在難以忍受。
穆辰趴在床上,縮成一團,嘴角掛著鮮血,鼻血止不住往下滴,額頭青筋暴起,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滾。”
凌初拉住穆辰的手,穆辰卻是一拳打在凌初身上,他每一次毒發都會喪失理智,只是這一次格外清醒,“你,想殺我?”
凌初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有耐人尋味,有不可思議,有痛心,最后還是化成了一滴淚流在掌心。
徐一風正在配藥,手機響起的聲音打破這份寂靜,“凌小姐有事嗎?”
凌初很急切的聲音,“穆辰病發了,你能來藺院嗎,他的狀況很不好。”
還沒回話,就聽到手機掛斷的聲音。
穆辰掐著凌初的脖子,“你在湯里動了手腳?”
凌初無法解釋,他不會信自己,承受著他的一拳一腳,舊傷剛好又添新傷,她也沒有還手的念頭,就這樣看著他,他暴虐的模樣和八年前那個陽光的少年再不相同,對啊,已經八年過去了,八年了。
穆辰再一次心如刀絞的感覺涌上來,整個人沒了精神,癱在地毯上,嘴邊的血一次次干涸一次次鮮艷。
地毯上的男人翻滾著,面色蒼白,此刻徹底喪失了理智。
凌初蹲下身撫上他的面容,“阿辰。”
一聲呼喚,他竟然冷靜了下來,不再傷害自己。
“阿辰。”凌初慢慢呼喚。
穆辰松開自己的手,最后清醒過來,卻是被毒所折磨,整個人像被萬千只螞蟻所嗜咬。
徐一風到來時,穆辰已經昏了過去,檢查他的脈象,眼神一變,隨即拿出長針,刺在他的胸口處,和額頭兩側,“他今天吃了什么?”
楊力站在一旁,“凌小姐做的芹菜,西紅柿雞蛋,還有湯。”
凌初不解和湯有什么關系。
徐一風瞪著凌初,站起身,“你用的是我給你的那幾味草藥,還是另有其他?”
“你懷疑是我害了他?”
“不然呢,你煮的湯里有大補驅寒的功能,會引起他毒發。”徐一風想要探究她的想法,故意說出口。
凌初淡淡一笑,“我要是這么有心機,就不會現在還留在這里。”
徐一風轉身,看著病床上的人,今夜注定無眠,他閉著眼睛,在床上睡著了,倒不如說昏死過去,嘴邊掛著血漬,身上的襯衫染了血,這倒是第一次見他穿白色襯衫,以往都是黑色。
徐一風有些束手無策,還是慢慢平靜下來為穆辰施針。
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穆辰睜開雙眼,床邊坐著徐一風,“醒了?喝杯水。”
穆辰感覺沒有一絲力氣,口干舌燥,接過水,飲了一口,又吞下手邊的那瓶藥,“怎么黑著一張臉,像送喪一樣,我還沒死。”
徐一風張嘴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穆辰,你和老黑合作吧。”
這句話穆辰便知道了自己的現狀,“還有多長時間?”
“靠現在的治療,多則5年,少則一年。”
穆辰哈哈笑了,“夠了,有你的醫術我很放心。”
“以往半年毒發一次,現在可能兩個月,也可能一個月。”徐一風輕輕地說著。
穆辰好像聽著什么無關緊要的事,“嗯。”
“還有,把凌初送走吧,昨天你喝的湯里有另一種藥劑,對常人來說,隨著汗液會排出體外,可對你不同,會刺激你體內的毒,驅使你體內的毒變強,我給你用的藥很可能壓制不住它的毒性了才導致現在的后果。”徐一風只能說到這里了,“我會再研究一副壓制它的藥。”
“嗯,你也熬了一夜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讓楊力送你。”
徐一風離開后,穆辰緩緩起身,推開門才發現門口蹲著的她,“凌小姐這么想讓我死,蹲在這守著?”
凌初起身,“對不起。”
“你的對不起,我可擔待不起。”穆辰蒼白的面孔,嘴唇白的嚇人,沒有一絲血色,“不如你愿,我沒死。”穆辰的語氣不禁重了重,隨后扣住凌初的手腕帶進臥室。
“凌初,八年前,和八年后,你倒是一點都沒變。”穆辰說著摁開電視機。
電視機中播放的畫面竟然是凌初和一黑衣人,那黑衣人趴在凌初耳邊說了些什么,凌初眸子一閃。
凌初想起來,那是自己被梁山原劫走的那一次,“我被人劫了。”
“哈哈,這張嘴,巧舌如簧,你背后的人是誰?”穆辰坐在床邊,全身像被抽走骨頭一般,沒有一絲力氣。
“沒有人。”凌初站在電視機前面。
身后的他顯然不信,當初就是她害的他跌進深淵,現在又怎會有相信她的資本?
沒過一會,楊力走進來,“凌小姐,走吧,背叛老大的人都要受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