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狂，你怎么最近都不加班啦？神跡啊！”

　　左源騎自行車跟陸鳴一起回出租屋，問道。

　　自從陳宇林來了之后，任爾思一通調整下來，之前壓在陸鳴肩上的Xsight重擔好像一下變輕了，她沒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心，沒有那么多需求需要分析，沒有那么多客戶需要對接，通通移交給了王樂凌。最讓陸鳴佩服的是，即便加了這么多活兒，王樂凌也顯得很從容，似乎并未對她帶來太大困擾。

　　“不加班不好嗎？而且我可不是工作狂，我還是想要享受生活的。”

　　夕陽已經沉入地平線以下，路燈還沒有點亮，周遭的光剛好能讓陸鳴與左源看清彼此。

　　“也好，回去做飯吧，看看還有沒有小泥鰍賣。”

　　左源猛蹬了一腳，共享單車超到陸鳴前面，陸鳴立即奮力趕上。

　　由于總是加班加點，陸鳴和左源平日都是在外面解決一日三餐，今天好不容易來了興致，陸鳴要做好吃的，于是兩人去菜場采購了一大堆食材。這種其樂融融的場面可不多見，一個刷鍋，一個洗菜，在廚房完美配合起來。

　　正在陸鳴切菜切到一半的時候，客廳里的手機忽然響起。陸鳴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拿起吵鬧不停的手機，看到是李辰晨的來電。

　　“喂，李辰晨。”

　　陸鳴有點意外，因為工作職責調整之后，她親自帶著王樂凌見過李辰晨，現場向李辰晨說明了情況。按理說，如果再有什么客戶對接的工作，李辰晨應該是直接找王樂凌才對。這都許久不聯系了，怎么李辰晨又會忽然找到自己呢？

　　“陸鳴，你現在方便嗎？”

　　“嗯，你說。”

　　“下周有個客戶，你能不能跟我去見一見？”

　　“啊？可是這塊工作已經交接給凌姐了呀，怎么你還找我呢？”

　　“我知道，我跟王樂凌也跑過幾次，她講teampop是很厲害，但是Xsight基本不太會講。下周這個客戶之前下面的銷售接觸過，他們對Xsight更感興趣，而且人家也是做技術出身的，我擔心王樂凌她搞不定啊。”

　　陸鳴想著那個自己一手做出來的產品，實在無法隔岸觀火。她猶豫片刻，也要怪自己工作沒有交接好，便勉強接受了李辰晨的邀請，拉上王樂凌一起。最后努努力，希望Xsight在王樂凌手上能得到更好的發展吧。

　　——

　　四月初舉辦的季度運營會議，陸鳴終于有了一個正式的席位。作為公司首位研發總監，陳宇林也被邀請在列。

　　任爾思開場大舉褒揚了公司整體業績的成長，為這場會議奠定了基調。隨后是各個產品線的產品經理做各自業務的匯報，王樂凌需要同時承擔teampop和Xsight兩條產品線的匯報工作。

　　teampop已經進入了高速增長的曲線，業績環比增長明顯，看著漂亮的圖譜，任爾思和幾位在場的副總都顯得很滿意。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相較而言Xsight的進展卻并不突出，除了需求數的暴增，其他增長并未顯現出可圈可點之處。

　　王樂凌翻到最后一頁，當著全公司各產品線的負責人，及CEO任爾思說道：“從現在總體的業務情況，和團隊資源的角度來說，我的建議是將Xsight合并到teampop里面，成為一個功能模塊，而不是單獨的產品。獨立做產品管理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來運營，但是從現在的方案和客戶來看，Xsight實際并沒有脫離teampop單獨銷售。”

　　此言一出，陸鳴當即心頭一震。這個決定王樂凌事先完全沒有跟陸鳴提起過，怎么說把產品線砍掉就能砍掉呢？

　　“不行，不能合。”

　　陸鳴當即驚呼道：“Xsight，我們跟合作伙伴還有合作的，不能合并到teampop里。”

　　所有目光都聚焦都了陸鳴身上。

　　“可是這個合作方案現在并沒有天使客戶，既然沒有客戶在用，那就沒什么不能砍的。”

　　王樂凌淡定地回應道。

　　“那如果合作伙伴已經開始推相應的方案了呢？”

　　“實際結果是并沒有任何產出，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完全沒有成功跡象的事情上。事實證明Xsight的獨立運營是不可行的，現在研發資源也支持不了，果斷放棄才是最好的方案。”

　　王樂凌站在投影屏幕旁，陸鳴坐在會議室長圓桌內側，兩人分列空曠的大會議室兩端，將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氣氛拉扯得整間會議室都是。

　　“這個問題我們留到會后，再組織個小會討論吧，大家先把各自產品線的運營情況講完。”

　　見兩邊僵持不下，任爾思開口暫時化解了僵局。

　　王樂凌匯報完畢返回座位上，她的座位就在陸鳴旁邊。兩個人誰也不看誰，避免尷尬。

　　等到季度會議結束，任爾思單獨留下了王樂凌、陸鳴、陳宇林三人。

　　“任總，Xsight前期尋找天使客戶和推廣，李辰晨那邊都投入了很多精力，如果我們要砍掉這條產品線，至少要先跟他們溝通一下吧？”

　　不等另外兩人開口，陸鳴搶先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對于初創產品來說，產品線任何調整都是正常的，這個不需要給合作伙伴什么交代吧？”

　　王樂凌也不退讓。

　　“那已經在測試的客戶呢？怎么跟他們交代？”

　　“這個不影響，Xsight合并到teampop之后，只是他們原來測試的兩款產品變成一款的，功能上沒有變化。”

　　“好了好了。”

　　任爾思看著陸鳴和王樂凌兩個人像斗雞一樣，誰也說服不了誰，再次叫停二人的爭執。

　　“宇林，你怎么看？”

　　他將發言權交給了研發總監。

　　“合并也可以，這樣我們項目管理會更簡單。”

　　“有什么區別呢？一樣導需求做需求排研發。”

　　陸鳴一聽陳宇林也贊成砍掉Xsight，立即辯駁道。

　　“陸鳴，你不要著急，這件事情咱們慢慢商量。我知道你對這個產品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樂凌提出這樣的建議，肯定也有她的理由，咱們都來聽一聽，再做決定，好吧？”

　　任爾思再次打斷陸鳴。

　　陳宇林尷尬地望著陸鳴，再望向任爾思。任爾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發表觀點，于是這位研發總監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這場討論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陸鳴已經不記得王樂凌和陳宇林二人都說了些什么，她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原本以為王樂凌接手了產品，陳宇林掌管了研發，以他倆遠勝過自己的業務能力，肯定能讓Xsight有更好的發展，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得到Xsight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它干掉。

　　散會之后，陸鳴懷著沉重的心情往回走，竟然感覺鼻頭一酸，視線都模糊了。

　　四月，天黑得更晚了。

　　同事們陸陸續續背著包下班回家，一個一個從陸鳴身邊擦肩而過。有的人跟她打招呼，有的人很面熟卻不曾有過交集，有的甚至連見也不曾見過幾面。所有人都沿著狹長的走廊穿行，人流向前，陸鳴向后。

　　任爾思只說，關于砍掉產品線的事情，他需要再想想。陸鳴不用猜也知道，這一次Xsight大概兇多吉少了。

　　“陸鳴。”

　　一張熟悉的面孔迎面而來，陸鳴恍惚地抬起頭，是安藍一如既往溫和的笑臉。

　　“安藍姐。”

　　“你回家嗎？回去的話我等你一起走。”

　　安藍習慣性地熱情說道，但是很快又想起來什么，補充了一句：“還是有人在等你啦？唉，我還是先走吧。”

　　“別。”

　　陸鳴一把拉住安藍的手腕，仿佛握住救命稻草。

　　安藍什么都知道，或許只有安藍能明白自己。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陸鳴飛快地走回座位，跟左源簡單說了兩句，然后就拎著包，跟安藍一起下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