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江從舒走過很多的地方見過了很多人,那年他三十歲,距離賀離離開已經七年。
很多后來和江從舒認識的人都會問:
“為什么您總是戴著一串和你看起來完全不相符的手鏈呢?”
“這是我夫人喜歡的。”
“您夫人一定很年輕吧,看得出來她是個很有少女心的人呢。”
“是啊,稍后幫我送束向日葵過來,要最好看的。”
“好的,那卡片上該寫些什么呢?”
寫些什么好呢?江從舒想了一會兒,微笑著開口:“江先生的賀小姐收。”
江從舒每天按時起床刷牙洗臉然后到公司工作,朝九晚五,等回了家習慣性點開一本最近很喜歡的小說看,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就這么在時間的長河里把自己熬成了賀離的樣子,他在代替她活下去。
每每看到好看的篇章時江從舒總是忍不住拿出筆記本把寫作手法給記錄下來,然后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你應該會很喜歡這種筆風,等你有時間了就寫好不好?我還等著看我們大作家的鴻篇巨制呢。你不在的這幾年,我給你摘抄了很多,等你回來,你就可以慢慢看了。”
夕陽順著透白的窗簾飄進來,整個臥室都被外面的絢麗霞光給點燃,恍惚間江從舒仿佛看到賀離正在他旁邊認真注視著手稿然后笑著望著他說:“好啊,那你要記得給我靈感。”
江從舒眼眶泛紅,咧開嘴笑得很傻:“好,我會記得。”
于嫣和王傅川修成正果,那天江從舒正在山區當愛心支教,他二話沒說給發了個沉甸甸的紅包過去,電話里王傅川那總是平和的聲線多了幾分嘆息:“老江,這么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吧,畢竟..........”
他說的沒錯,江從舒已經三十二歲了,身邊的顧杰趙清程程富文等人都成家立業過上了好日子,但他卻再也沒找過一個人,他把自己活成了賀離的樣子,他代替賀離在愛這個世界,而真正的江從舒或許早就隨著賀離而去了。
都說江從舒對不起賀離,可事情都過去了那么多年,誰是誰非又怎么能說的清楚呢?都說賀離更愛江從舒所以直到死前手上拿的都是江從舒送的手鏈,但江從舒卻也為了賀離那冰冷的墓碑放棄了婚姻,后來十幾年都孤身一人。
他們之間究竟是誰更愛誰呢?
誰也不得而知。
江從舒接過小朋友送過來的雪白毛巾給王傅川送了幾句祝福,最后末了他說:“瞎說什么呢?她其實一直都在的,我能感受到。”
賀離家里也恢復了平靜,哥哥娶了人有了一對雙胞胎,賀爸賀媽每天就帶帶孫子,其它什么都不用愁。
他們已經不會再懷念賀離了,但每天的餐桌上總有那么一份是留給亡人的。
江從舒今年三十五了,距離賀離離開整整十二年,江從舒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今年算是徹底垮了,他把攢了十幾年的錢悉數留給了自己的父母,還有一筆錢是以賀離的名義拿給了賀離的家里人,在那張他覺得很冰冷的病床上,他看著泣不成聲的幾位玩伴笑得很開心:“沒事了,我終于可以去見她了。”
于嫣握著江從舒的手,眼底流淌的情緒像是惋惜又像是慶祝他終于解脫一般:“一路,好走。”
江從舒沒多少力氣了,緩慢點頭,一滴眼淚順著眼眶滑落,他很費力把面前這些人最后的樣子記住,不管是悲傷的,還是復雜的,對于他來說都不算什么了。
他終于在死前如愿見到了想了十二年的人,賀離還是那么年輕,她在不遠的地方手捧著一束向日葵笑著看著江從舒,真的好看極了。
江從舒閉上了眼睛,他的靈魂終于找到了賀離,他的墓碑如愿立在了賀離身旁。
他們的墓前再也沒有白花,都是一片光明的向日葵。
從此以后,江先生和賀小姐再也不會分開了。
——本書(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