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熱電機還沒運到?”管寧在通訊線路的一端生氣地質問,他到沙角已經兩個月,低緯地區的天氣也開始轉涼。一旦拖到冬季,南半球“夏季”北上的異常冷氣團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發射任務,一件不能明說的事迫使任務必須在秋末進行。
“你當那東西是從流水線上撥下來的?我們只是一個實驗室,現在已經在兩班倒。”另一邊滿是郁悶的回應道。
“你們答應了在半年內交付三批熱電機,結果呢?每批都至少遲了半個月。”
“出故障你們負責?18組熱電機,實驗室成立到現在造的加起來都沒這個數……主體結構還是另一個實驗室提供的,你怎么不去催他們?”
“你們還有一周時間,我會派專機把東西運回來,。”管寧毫不客氣地話還回去。
“看進度是到不了了,準備讓工程團隊換第二套計劃,計劃晚些給你,本來就沒必要帶太多儀器。”石靄湊近管寧說。
“這個,別跟我說他們也不知道實際任務。”
“這一邊的稱呼是‘引力平衡點成像計劃’,路楊那里還順利吧。”石靄關切地問。
“不順利,聚酯薄膜的供應商沒做過那么大的傘,他們說沒有把握而且實在是太重了,絕對會超出有效載荷,最后路主任妥協了。”
“越過超控的計劃有些復雜,我得回去想想,上面的家伙應該會有辦法……這樣吧,讓工程隊開始熟悉第二套計劃,熱控制可以先做起來,按著直覺走,多聽他們的意見,粱右已經開始建造第二套發射系統,你可以去看看。”石靄回去忙亂地翻起混亂的抽屜。
管寧不知道他們做了幾套備案,每次有小問題時總會出現一份藏在某個角落里的解決方案。有次他在廢紙堆里翻到一份在近地軌道拼接運載火箭的被否決方案,他深深懷疑路楊是不是瞞了他們什么,小山般的資源就像世紀初那樣砸向航天界,明明中低軌道足以滿足絕大部分需求,但超重型運載火箭,這本該長期塵封在歷史中的巨獸又一次不屈的發出怒吼。
石靄大致清楚越過超控所帶來的風險,這等于修改整個發射計劃,如果發射如計劃那樣,宣布失敗后以逃逸速度前往恒星系邊緣,那調查組必定會去尋找火箭殘骸。如果沒燒干凈的話,調查組可能會找到44號基地的下屬機構,軍方必定承擔不起批判的聲音,而批判的觸手會伸向更深的地方。
針對新集體的攻勢還在繼續,數不盡的下游機構互相抱團,集中資源翻舊賬索賠損失。幾家處于邊緣地帶或新興產業的新集體已經承受不起賠償,而新集體內部也拋棄了他們,留給他們的只有一條路,向市場妥協后自我拆分,同意市場上幾家茍延殘喘的小作坊瓜分蛋糕。
這還是最理想的情況。
如果超控或箭載計算機在錯誤的時刻奪回控制權,兩個互相沖突的命令,例如分離和點火同時作用于一級推進器所造成的結果可能是歷史上最大的焰火,還剩百噸燃料的一級火箭撞向還未點火的二級火箭,大氣摩擦都無法比擬的升溫速率會吞噬百米箭體,所有痕跡都會燒得一干二凈。
不管發生的哪種情況,粱右都不知會做出些什么舉動,也許會徹底放棄漠星一號計劃。路楊同意對這件事做出檢討或者直接讓粱右知到真相,上級單位直接斃了他的請求。他們的意思是,不希望有更多的嗚知道這件事,最好一份文字記錄都不要留下。路楊覺得上面只是覺得粱右太老了,他的價值會在幾年內線性縮水。粱右這些天的工作狀態完全是在壓榨自己的生命。
路楊趕在發射前到沙角看了一眼運輸車上的漠星一號,他順路給石靄帶來一些先前沒考慮到的預案還有一份需要簽字的通知——路荊和路棘的升學表格。石靄沒有埋怨路楊不帶她去看看孩子,因為她知道升學表格大概率是機構轉交的。從進入44號基地的那刻起,他們就沒有回到大城市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