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解救(三)
來不及細想,柳如晴背后不到十米的地方架著一座長橋,那橋下便是水深十米的運河,以馬匹現今的速度,很容易便會一頭栽進河水里。
千鈞一發之際,那馬突然一個急轉彎,力挽狂瀾,順著河邊硬生生的將馬車拉回正軌。
旁觀者無不被這馬夫精湛的技藝所折服,不自覺的拍手稱快。
原本藺疏錦還能勉強支撐著,手臂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酸軟乏力,誰料一個大轉彎,終是撐不住了,從座位上倒下,車廂內三個女子跌落一團。
疾風卷起車窗,林澤清目光追隨著車輛,恰巧能夠看清車內人的面孔。
是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小生模樣,卻敢虎口拔牙,實乃真君子。
他暗自慚愧,又不得不佩服。
馬匹按著來時的軌道駛離長街,如同它來時般迅猛。
直到那馬車駛遠,身后的奴仆們愣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只是現下想要追趕也為時晚矣。
***
馬車漸漸步入繁華的主干街道才放緩,三人忍著渾身難受,勉勉強強的撐著座椅坐起身來。
藺疏錦稍稍整理衣襟,背靠著車廂,儼然一副頹廢至極的模樣。
“啊,頭好暈。”
柳如晴揉了揉暈脹的腦袋,待緩過些不適感,趕忙掀起車簾,眼見窗外琳瑯滿目,一顆懸著的心才慢慢放回。
轉身對著藺疏錦出聲謝道,“我應該是多謝公子,還是多謝姑娘呢?”
藺疏錦眼露疑惑,不知她是真猜出,還是假試探。
柳如晴剛剛逃離苦海,沒有半分想要要挾的意味,有的只有全身心的感激,若她是個男子,要她嫁與她,也不在話下。
看出她眼中的戒備,索性直接摘取她翹起一角的假胡須,在她眼前揚了揚,當作解釋。
藺疏錦摸了摸鼻尖,那里早已空無一物,防備的看著她。
瑾怡起身,用身體將自家姑娘擋在身后。
“你放心,我不會拿這個要挾你,相反,我還會感激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柳如晴辦的到,必當義不容辭。”
她將假胡須還回藺疏錦手中,態度懇切的說道,
“但是得等我拿回柳府的掌家權,你相信我,很快的。”
藺疏錦在心底暗想,這柳府的掌家權,你怕是拿不回來了,再過幾日,便被當作美人送去了國公府。
卻不動聲色的開口道,“那便先記下吧,等你什么時候做了柳家的掌家人,我再來討要這報答。”
現在提些要求還為時尚早。
“你這性子我喜歡,比起扭扭捏捏的假客氣,我柳如晴更不喜歡欠著別人,不過,姑娘你叫什么?”
謹怡大驚,顧不上頭昏腦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惟簾外的馬夫,暗示兩人身份不能與外人道也。
柳如晴了然,遂即用著細尖的嗓音高聲,“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語氣中帶著欲語還羞,將芳心暗許的小女子腔調拿捏的恰到好處。
兩人相視一笑。
其實藺疏錦沒說,柳如晴這性子,她也挺喜歡的。
“公子來此處,也是為了三日后奪魁?”
奪魁?藺疏錦并不知道這事,可聽起來場面應該會很混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花魁吸引去,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交易了。
點了點頭作為應答。
“我被關在房間里的時候,聽他們說這次的花魁是從西域架著花車運來的,那女子身上自帶奇香,一路上都飄散著香氣,聞之令人心曠神怡,這也就是為什么這幾天各路人馬齊聚此處的原因。”
人一多,便更好渾水摸魚了,這樣便又多了一分勝算,藺疏錦如是想著。
“姑...公子若是想要奪魁,得拿出些真金白銀才好。”
藺疏錦解釋道,“我只是慕名而來,想見見這個美譽的花魁是何等姿容。”
“可你是...”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她壓低聲音,湊上前去低聲警告,“可你是女子呀,若是被發現了,是會有辱名節。”
“所以我也只在樓外望上兩眼,飽飽眼福罷了。”
見柳如晴依舊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岔開話題,“水云煙戒備如此森嚴,你又是如何逃出?”
“本姑娘聰慧機敏,我先佯裝假意屈服,換上了這身裸露的服裝,讓他們以為我妥協了,同時也就放松了對我的警惕,誰也不會料到,我直接掀開屋內的床帳,挽成繩子綁在身上,順著窗臺偷偷下來,”說到此處,她不禁眉飛色舞,沾沾自喜,絲毫忘記自己方才落入困境時的窘態。
“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剛落地就被發現了。”語氣頓時蔫兒了下去。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你若是想全身而退,在我看來,勝算只有一成。”
她沒來由的一句話,讓藺疏錦徒增疑惑,她并未吐露半字,她又是如何得知?
“我何時說過要去水云煙了?”
柳如晴洞察一切的雙眸,仿似早已看出一切,
“別裝了,我一早就看出來了,我們是同道中人,不達目的便不罷休,你想做什么,我也不會過問。”
像她們這種性格的姑娘,最不喜別人插手她們的事,柳如晴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也只是訕訕提點道,
“不過我提醒你,水云煙三層樓的樓道都有人把守,每一層也會有雜役循環往復,他們每一炷香的時間交接更替一次,這個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
“今天那個走狗說的也沒錯,這么多年,水云煙不讓出去的人,那人就算是天涯海角,死了或者是埋了,也得把尸首帶回去。”
“那你怎么辦?”
就算是救下了她,但水云煙的密網遲早也會捕捉到。
柳如晴柳眉微挑,冷哼道,“能怎么辦?水云煙又不是神算子,等他們找上我,只怕是我連后事都已經辦妥了,這些時間,足夠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藺疏錦腹誹,這些時間,也足夠你當上國公夫人了。
望了望窗外,此時正是交叉路口處,她沖帷簾外的馬夫說道,“馬夫,前面那個路口停下吧。”
隨手取下頭上的金釵,不容拒絕的放進藺疏錦手里,“我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拿著這個簪子來城東柳府找我,義不容辭。”
走之前還是不放心多了一句嘴,“恩公,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一旦被發現便是萬劫不復,這么多年,從沒有僥幸。”
藺疏錦只道了一句,“路是人走出來的。”
不過她還是很感謝眼前這個姑娘事事為她考慮。
從她眼中的堅定,柳如晴便知道,說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