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避
李喬沒有聽到易千帆的肺腑之言,她此刻心亂如麻。易千帆說的對,她在逃避。她想再逃遠一點,留時間和空間,讓千帆認清自己的內心。而自己的心也能慢慢回到以前,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所以李喬主動請纓,接下了一個沒人想接的外出任務。
此次她和暗夜一起,負責保護知名青年畫家林澤夜和他一位攝影師朋友mark。他們一起前往青藏地區寫生和攝影,計劃行程大概一個月,具體要視天氣狀況而定。山區信號特不好,所以李喬到達時就發了朋友圈:外出執行任務,信號不好,歸期未定,一切尚好,安心勿念。
林澤野一行到達當地后,租了一輛越野車,上面已經配置好了一應俱全的野營家什。四個人開啟了在懸崖邊上行走,爬雪山過草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流浪生活。體力上的消耗李喬都受得了,唯一讓她難受的是洗澡洗頭的不便。大男人隨便撈點水就能解決,但她除了日常擦拭,只能偶爾路過一戶農家可以洗漱一番,此時李喬便幸福得不想出來。
易千帆沒有再往李喬公司送花,但每天晚上10點的睡前問候都如期而至。李喬仍然是沒有任何回復。他原本覺得李喬對他也是挺有好感,但此刻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是他的錯覺?他看舍友和好哥們兒顧北戀愛都挺順利的呀,到了自己這里怎么就行不通呢。是她嫌棄自己不夠成熟?還是不夠強壯呢?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聊過對方的擇偶標準。后來易千帆又去過一次李喬的公寓,等了一個小時沒有等到人影,看來她出任務還沒回來。
易小朋友第一次戀愛就遭受如此打擊,大力在心理把李喬痛罵了一頓。不光是因為心疼千帆,也是因為他多年的戀愛經驗竟然用不靈光,簡直顏面盡失呀!
青海晚上溫度很低,李喬裹著羽絨服站在一邊,看著畫家頭上戴著照明燈聚精會神地描繪星空和銀河,攝影師mark正弓著腰,一動不動地捕捉星空每一瞬的變化。不得不說,每一個功成名就背后,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付出。
林澤野伸了伸懶腰,偏過頭對江雪說:“江雪,要不你去睡吧,我看不會有什么危險了。”
“我等暗夜醒了就去睡,你們安心忙。”
“保鏢都是這么好精神的么?”林澤野打趣的說道。
“畫家也都是這么好精神好的?”李喬回到。
“你——站著別動。”李喬一臉莫名停在那,只見林澤野對著她一通比劃,是要作畫?
“剛你說話的時候,頭頂像盛滿了星光,簡直太美太奇妙了!”林澤野激動的說。
“哦。”李喬對他時而漏出的大驚小怪,已經習以為常。
藝術家好像往往都會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保有超乎尋常的敏銳度。
青藏的天氣就像嬰兒一樣,有時艷陽高照,有時雨雪紛飛,有時一天之間可能經歷春夏秋冬四季。詭譎多變的天氣再加上復雜的地形,導致他們只能走走停停,計劃一個月的行程,走了一個半月。李喬回到BJ,感覺都有點物是人非,人潮擁擠。所以她沒回自己的公寓,而是鉆進了胡同小院待著休整。要不是林子夕主動約她,她都不想出門。
林子夕見到黑了瘦了的李喬,一把抱住她道:“喬喬,想死我了。”
“打住打住。”對于林子夕膩歪李喬一直是抗拒的。
“你看你,又黑又瘦,皮膚也糙了不少你說你都經歷了啥?”
“一言難盡,反正爬雪山過草地,修車騎馬啥都干。”
“你說以后你也會把自家女兒養這么糙么?”
“男人都不喜歡活得太糙的?”李喬思維跳躍有點大。
但沒有什么是林子夕接不住的:“女人活那么糙還要男人干嘛?走走走,我們先吃飯,然后做美容去,拯救下你的小臉蛋。”
“嗯,你的婚禮準備得怎么樣啦?”
“挺好的,基本就緒。過幾天你的伴娘禮服到了過去試試,你的頭發長長了許多。不會還要剪吧?”
“不剪了吧。”此時李喬下意識地想到了易千帆,他應該喜歡長發女生吧。
此時李喬電話響了,很意外,竟然是林澤野。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江雪,我該叫你李喬了。后天晚上我和mark搞了一個派對,邀請你參加。”
“抱歉,我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就不去了。”
“放心,不是什么正式晚宴。暗夜也會來。你也可以帶閨蜜過來。”
“我……”
“就這么愉快決定了哈。”不等李喬說完話,林澤野就掛掉了電話。
一旁的林子夕好奇的問道:“什么情況?”
“后天晚上有空么?”
“有啊。”
“陪我去參加一個聚會。”
“好,什么樣的?”
“林澤野和mark邀請,說是一般的派對。”
“林澤野,這個名字聽起來倒是挺熟悉的。哦——我知道他了,畫家是不?長得很帥,年少有為哦!你是怎么認識的?”
“我上次任務的客戶。”
“哦——一起相處一月半,感情萌生?”
“沒有。”
“那他為什么特地邀請你,你又為什么肯接受邀請,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哦。”
“他是出于感激,我是去看看其他青年才俊,可以吧。”
“呀,可以啊,終于開竅啦。一會兒陪你去買身行頭吧。”
“我平常的衣服不好么。”
“就你那一兩件過時的連衣裙,平底鞋?”
“這次聽我的,好好打扮。”林子夕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隨你。”李喬無所謂的聳聳肩。
李喬平時確實很少打扮自己,上班穿工服,下班以穿著舒適為主。所以她的衣櫥一打開,清一色的黑白灰基礎款。
林子夕和李喬逛到很晚,終于替李喬選到了滿意的衣著,再加上齊肩中長發經過托尼老師的巧手,使得李喬從上到下簡直煥然一新。
李喬回到家,準時收到易千帆的晚安問候:“回來了么?給你聽我的新歌《我們的故事》歌詞是我寫的,會在20號零點首發,希望你喜歡,晚安!”
李喬點開音樂,易千帆略帶磁性的聲音飄蕩出來:我們的故事,有太多驚心動魄要講,都一一珍藏;我們的故事,有許多簡單平凡流淌,都一一記下;未來等著我們一起書寫,我們的故事有你在身旁……
今晚過了零點,易千帆就19歲了。19多好的年紀,多好的少年。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對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默默收藏心底的感動,然后讓難過爬滿心頭。
凌晨剛到,易千帆收到很多的生日祝福,但卻沒有等來李喬的只言片語。雖然今天是過生日,但少年卻有很多工作安排。上午先拍攝公益短片,緊接著錄一個綜藝節目,好在晚上有時間跟家人一起吃飯。他有很多年生日都沒能跟家人一起過了,易媽媽特在閑庭居定了桌,并約上了隔壁世交尚家一家。易媽媽挺喜歡尚云嬌的,家世、品行、才貌各方面都不錯,關鍵是知根知底,在她眼里簡直就是內定的兒媳婦了。所以一逮到機會,她就會讓兩家人聚一起。
尚云嬌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盡管自上次她生日兩人不歡而散之后,一直沒見過面。但她還是花了很多心思為易千帆準備生日禮物。
易千帆結束工作后沖忙趕過去,他到的時候大家都到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家人別客氣。”尚云嬌的母親王阿姨熱諾的說到。
易媽媽趕緊給兒子遞上一碗熱湯,祖母一臉心疼:“凡凡,餓壞了吧,過個生日都這么忙了。”
“還好,大家等我等餓了吧。”
“既然壽星來了,大家就開吃吧。”易爺爺發話道。
易家和尚家這邊熱絡的吃著生日宴。
李喬跟林子夕也來到閑庭居。這里的確是個好地方,幽深雅致。她們倆到的時候,林澤野和mark正和他們的朋友聊著青藏行的故事。
林子夕穿著粉紅色的連衣裙,一頭棕色波浪卷披在腦后,像極了一個在逃小公主。李喬則穿了一件白色蕾絲長裙,疏冷的神色,搭配熱烈的紅唇,有一種冷艷皇后的即視感。
林澤野熱情地介紹李喬給朋友們認識,同時李喬也介紹了一旁的林子夕。大家一頓寒暄后,還好林子夕外向,幫李喬擋了很多不想說的話。所以到后來,大家都圍著林子夕聊天,畢竟有見識、談吐優雅的美女,到哪里都是眾星拱月。
李喬坐著喝了會兒酒,吃了點東西便走出包廂,來到后院。還別說閑庭居的后院別有洞天,庭園曲折回環,花木扶疏,月光清輝鋪灑下來更添幾分雅致。李喬站在院中,小口小口喝著杯中紅酒發呆。
“在想什么呢?”林澤野走到她身邊問到。
李喬轉過身說道:“發呆。”
“呵,你今天這身打扮很漂亮。”
“見識過5天都不洗澡的江雪,這身肯定好看。”
“哈哈,這一路辛苦你了,我敬你。”
“職責罷了。”兩人碰了碰。
“那下次是不是可以以朋友身份約你一起仗劍天涯?”
“免費保鏢,你這盤算不錯啊。”李喬微微笑道。
“哈哈,看來我有商人的天分。這樣,為答謝江女俠,小生為你免費作畫可好?”林澤野夸張地向李喬弓身道。
易千帆和尚云嬌恰巧也走到后院。剛好看到李喬正對著一個成熟優雅的男子微笑,男子向李喬靠得很近,易千帆覺得月光灼眼,轉身大步走開。
尚云嬌見易千帆一言不發的走了,小碎步跟上他,奇怪地問道:“千——凡一你不是要走走么?”
“不了,回吧。”易千帆,想到剛才看見的畫面,李喬也會對著別的男人笑,他捏緊拳頭,心潮劇烈起伏。
“怎么啦?”林澤野看到李喬愣神問道。
“沒事,回去吧。”李喬心抽了一下,也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林澤野想拉住李喬,李喬巧妙避開了。
“聽暗夜說,你單身。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嗯?”
“做我女朋友可好?”
“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們還沒在一起?”
“沒有。”
“那你可以慢慢喜歡上我。”
“不管是快慢,我都不可能喜歡上別人,抱歉。”
“哦,那還真是遺憾!”見李喬回答得如此決絕,林澤野也沒再過多的糾纏。
回去的路上,李喬心亂糟糟的。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他確信,剛剛庭院里看到的就是易千帆,還有一個女生。看來他身邊已經有人陪他過生日,也許這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李喬一遍一遍說服自己,為自己豎起高墻。但在看到易千帆出現在自家門口的時候,那道高墻瞬間崩塌。
“生日快樂。”李喬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到。
“我還以為等不到這句話呢。”易千帆有點難過地說道。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著,易千帆向李喬走近了一步,眼神無比堅定地對她說:“今天我來是想說,我對你不是因為一時的新鮮感,對待感情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們的故事》是我特地寫給你的。我把我所有的不善言辭,都表達在歌里面。今晚你看到的女孩是我媽請的客人而已。嗯……想說的我都說了,我走了。”
少年干脆的話語,毫不停留的轉身和受傷的表情,讓李喬愣了幾秒,恍惚間讓她生出了自己是負心漢的錯覺。不行,得把他逮回來說清楚。李喬邊想邊下樓。卻被不期而至的電話絆住了腳。
電話是樂姐助理寧言打的。說樂姐醉得一塌糊涂,他正給送回家。李喬只好放棄追易千帆,趕緊打車去樂姐的住處。
樂園對于李喬來說很重要,在她心里是媽媽一樣的存在。第一個母親帶給她生命,第二個母親養育她成人,而樂園,是帶給她現在的人。當然,39歲的樂園給李喬當媽確實年輕了些。
這事還得從沈董事長沈墨涵說起,他是永盾特保公司真正的老板。李喬是被他發現,并一手培養起來的。難得兩人脾氣相投,沈墨涵大把年紀了還沒有孩子,所以成天想把李喬認做便宜女兒,因此天天閨女閨女的掛在嘴邊。雖然李喬從來沒有承認過,但在她心中沈墨涵確實是像爹一樣的存在,而樂園自然而然就當娘咯。
樂園這次可醉得不清,反復吐了好幾次,身子軟的像一灘泥,李喬看得心疼。她知道樂姐這么拼命,就是想替沈董事長看好家業,默默等他回來。
他們倆的愛情故事,李喬說得上是近距離的旁觀者。樂園在28歲的時候被沈董事長聘請過來做職業經理。那會兒樂園有個2歲的女兒秦好好,秦好好長到5歲時,樂園同丈夫離婚了,秦好好由她自己撫養。秦小大人特有主意,她認為要留給老媽獨身的空間,她才能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在她長到10歲時,毅然決然地選擇出國留學。
沈董事長和她前妻是因為父母訂的娃娃親而結合到一起,結果兩人志趣不投,感情一直不和,多年一起,他們也沒能有一個孩子。3年前沈董事長提出離婚,一夜之間,前妻竟然精神出了問題,婚自然沒有離成,他們僵持了一年。2年前,妻子自殺身亡,遺書上只寫著一句話:她不想成全任何人。
對于妻子的做法,沈墨涵很是抑郁,既傷心又痛恨。他想為自己的情緒找到一個出口,于是把永盾的重擔丟給了樂園,拜托了商界老友對樂園給予幫助后便出國旅行散心去了。偶爾會給樂園和李喬寄明信片報平安,近來還會捎帶土特產。
李喬清楚,樂姐從來都不是第三者。她和沈董事長的感情是在合作中一點一點積累出來的。但他們都緊守著男女的分寸。3年前沈墨涵意識到需要結束婚姻,開啟新生活的時候,現實無情的給了他一擊,有情有義阻止了他前行的腳步。但有些瘋子還認為不夠,最后以一種最決絕的方式,試圖斬斷他們在一起的可能。還好樂姐從來都是不一樣的強者,沈墨涵離開的那天,她說過的一段話仍然記憶猶新,“別人的惡意永遠懲罰不了我,胸懷坦蕩天地寬。無論多久,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等他。”
不知為何,聽到“我等他”三個字,李喬瞬間紅了眼眶,也深刻理解了情深意重四個字的含義。李喬不知道沈董事長什么時候能回來,也從來不問。但她就是篤定地相信,他們倆的愛情一定會開花結果。
李喬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想著易千帆今晚說的那一番話。她攤開手掌心,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然后自顧自的說道:“不是因為新鮮感嗎?”然后深深嘆了一口氣:“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回到家的易千帆站在窗前也發出了同樣的慰嘆:“我該拿你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