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重要的是凌清羽，人呢！

　　可去他的。

　　安清韻拉開房門，守在門外的兩位童子都是面熟的，就是她當圣女時守在她門口的那兩位。

　　“姑娘醒了？”左邊胖胖的小童子轉過身，瞇眼笑了起來。

　　院落的門緊閉著，大門外的爭吵聲小了很多。

　　安清韻向那個童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進房間合攏了門。

　　走門不行，走窗戶吧。

　　窗戶外是一個小院落，假山涼亭石徑小道，端的是清新雅致不落俗套。

　　只是角落里有一顆灰撲撲的樹。

　　羽狀的復葉，蜷皺的樹皮，橢圓的果實……

　　看上去跟這個院子格格不入。

　　是楝樹？

　　安清韻翻到窗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她怎么不記得天衍宗種過楝子樹。

　　這個院落的位置算是內門最中心了，距離大殿就只隔了半個藏書閣。

　　只是宗門的藏書閣大得有些過分，以至于把這個院子擠到了邊邊上。

　　嗐，擠到了片清幽雅靜風景秀麗的小竹林里。

　　摸清楚了具體位置，安清韻繞了一圈往練武大殿走。有人扎堆的地方就有八卦嘛。

　　可誰知剛走出林子，就在藏書閣外被人叫住。

　　竹林，涼亭，香茗。

　　貌若謫仙的白衣男子和桌上半殘的棋局。

　　“你就是白帝帶回來的那女子？”他執一顆麒麟狀的棋子笑著問。

　　白帝就是凌清羽。

　　本來安清韻還不那么確定是誰救她回來的，現在完全確定了。

　　不過她從未見過這男子。

　　對方看起來雖不帶惡意，但這通身的氣派，一瞧就知道身份不凡。

　　“過來。”男子并不等安清韻回答，直接向她招了招手。

　　等安清韻走到跟前，他才緩緩收了棋子，目光就沒離開過棋盤。

　　“姑娘看這局，黑子可有什么自保之法？”

　　自保？

　　黑子不是快贏了嗎。

　　安清韻搖頭，“我不會下棋。”

　　目前看來，似乎黑子處處牽制著白子一頭，但白方的防守毫無破綻，一旦轉守為攻，舍一枚青鸞就能扭轉戰局。

　　就算黑方保住主力麒麟不死，西南角的那片棋子也相當于是死棋了。

　　男子的注意力幾乎全放在棋局上，聞言搖搖頭，惋惜道：“狩棋文化博大精深，姑娘不懂，可惜了。”

　　安清韻也點點頭。

　　修士們下棋瘋狂到靈力做局的地步。

　　她怎么敢會？

　　“這棋我觀了一宿，從怎么制勝觀到怎么自救。本以為勝券在握，可誰知對方有備而來。”男子說著搖搖頭，緩緩笑了起來。

　　“狩棋是千年前義父所創，義父說，狩棋亦是獸棋，下到最后，比的不過是誰更像個禽獸。”

　　不等安清韻回答，男子便又收了棋局，抬起頭來。

　　“知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講這些嗎？”

　　瞧，要談合作。

　　安清韻坐下來，屈肘撐著桌沿：“不知道。”

　　男子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輕扣桌面緩緩道：“瀾雨國鬧災荒，國主來信向我宗求救。”

　　安清韻點點頭，“嗯”了一聲。

　　瀾雨國地處冰封森林外圍，神魔兩界的交界處。

　　雖然說是人族的國家，但受百年前的魏家影響，瀾雨國奴隸交易和傀儡買賣盛行，魔族商販游走在大大小小的集市中。

　　魔族要將瀾雨國劃分到魔界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瀾雨國地大物博，靈石資源和魔晶資源都十分豐富，還有大量的魏氏醫藥典籍散落在民間。

　　這次遇到大災荒……

　　“就憑凌清羽對你的態度，黎洛璇也不會輕易放過你。與其受她刁難，不如先立一功，壓她一頭？”

　　男子淡淡笑道，像是在談論某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精銳弟子們會在明早啟程，將一百萬石糧食送到瀾雨國，你要是愿意，我就安排你來帶隊。”

　　安清韻微微瞇了瞇眼睛：“你是圣尊？”

　　長溯笑著點頭。

　　安清韻站起身，不愿再多談：“多謝圣尊的好意了，只是我區區橙靈境，難以服眾。”

　　長溯把她當耍子玩兒嗎？

　　災荒會死人的，死很多人。

　　尸體來不及處理就會滋生細菌腐爛發臭。

　　會爆發瘟疫！

　　百年難遇的災禍，兩族分劃的地界……

　　災民稍一煽動，就會變成暴民。

　　天時，地利，人和。

　　魔尊會怎么做？魔族太子會怎么做？

　　安清韻邁進藏書閣的大門，才靠在書架上頓了頓。

　　賑災只能讓死的人少一點。

　　說到底，無論凡人還是修士，都是沒辦法和天道抗爭的。

　　修煉，渡劫，成仙，封神。

　　還沒人能挨過渡劫這道坎。

　　安清韻走到【醫藥典籍】區域，挨個翻找一本沒有名字的書。

　　長溯沒想對她怎么樣，她一個橙靈境根本翻不起什么風浪。

　　只是白帝凌清羽在天衍宗中威望極高，號召力太強，也就對他這個圣尊構成威脅了。

　　但如果讓白帝帶回來的女子去領導賑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橙靈境去管教精銳弟子。

　　那白帝就是不分輕重貪好女色，不成體統，不識大局。

　　口碑壞了是很難再建立起來的。

　　搞不好別人還認為是白帝目無尊長，逼迫圣尊安排安清韻去當押運糧草的領隊。

　　畢竟安清韻和長溯非親非故，長溯沒理由給她這么個上遷的好機會。

　　媽的，說起來圣女跟圣尊是平輩，凌清羽是她圣女的徒弟，和長溯還是差了輩分的。

　　靠啊，太靠了。

　　安清韻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泛黃卷皺的冊子，一連翻了好幾頁，頓住。

　　腦袋太亂了，想事情想得不全面。

　　還漏掉了什么。

　　長溯的棋局！

　　白方是誰，白方的青鸞是什么？

　　“春……宮圖？”

　　正想著，身旁響起一聲輕笑。

　　安清韻掀起眼睫乜他。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凌清羽。

　　依舊是一襲黑衣，清貴冷峻又帶著一絲絲慵懶。他拿一本厚典籍蓋在安清韻手中書上，屈指扣了扣書封：“看這個。”

　　“棋譜？”

　　還是占卜？

　　狩棋和占卜是怎么沾上邊的？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

　　多年不見難道不該敘敘舊嗎？

　　凌清羽是不是傻？

　　安清韻將那棋譜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是你跟長溯的棋局。”

　　“嗯。”

　　安清韻一下子好受多了。

　　她看不懂那局棋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