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年長者看了徐羲一眼，沒有回答。徐羲在他們之間，只感受到了深深的防備。

　　“既然如此，看來我也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了。”

　　他就此告辭，依照原路離開洞穴，沒有驚動看守的猴群。

　　這一趟來得稀里糊涂，但并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知道了現在人類的文明程度，大概還在部落水平。

　　徐羲忽然想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如果沒有華夏民族，龍與其他妖怪又有什么區別呢？

　　他想不到答案。

　　嗅著自己來時的氣味，徐羲回到了青蟒的洞府。

　　“你去哪了？”青蟒此時已經醒了過來。

　　“出去逛逛。”

　　徐羲低頭道，“剛剛有兩只妖怪闖進了你的領地”

　　“魈鬼與老狗，我知道，只是懶得理它們。”

　　青蟒顯然認識那兩只妖怪，看到青蛇心情似乎不差，徐羲趁勢提出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剛才我在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大王’二字，這個大王是什么？”

　　“大王自然就是姑妄山的王，居住在山頂，我忘了跟你說，千萬不要靠近那里，不然我也保你不住。”

　　徐羲低眉俯首：“我記住了！咱們大王很強嗎？是什么妖怪？”

　　“大王自然很強，它與我一樣，也是一只蛇妖，而且已經有了兩個頭。”

　　徐羲不解：“已經有了兩個頭是什么意思？”

　　青蟒蛇眼一瞥徐羲：“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嗎？蛇妖越強，頭顱就會越多，傳聞中曾有過九頭之蛇，天下驚懼，你的傳承記憶中沒有這個常識？”

　　我的傳承記憶就是游戲助手，怎么可能有這個常識，我們那里的蛇都是想化龍的，和你們不一樣！

　　徐羲心想，臉上沒有聲張。

　　說到了大王，青蟒反而生出了感嘆，語氣中也摻雜了些許遺憾和不甘。

　　“而且最近大王有可能要突破長出第三個頭來，如果真是如此，我可能一輩子也趕不上了。”

　　徐羲心中一動，看來青蟒的內心也不是那么安分啊！

　　“那咱們大王有名字嗎？”

　　“委（wēi）蛇（yí）。”

　　“叫什么？！”徐羲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委蛇啊，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大王這一族群已經很凋零了。”

　　我知道啊！

　　徐羲心想，我知道啊，再知道不過了。

　　就算不知道委蛇這個妖怪，還能不知道虛與委蛇這個成語嗎？

　　當年高中時自己被這個拼音坑過不知道多少次，于是特意查過這個詞的來歷。這個成語出自《莊子·應帝王》：壺子曰：“鄉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與之虛而委蛇。”

　　而“委蛇”一詞古時散見于《詩經》、《楚辭》以及先秦散文里，表示隨便應付。

　　當時看到這個解釋時，徐羲只感覺云里霧里，完全沒解釋清楚，后來也查過一些解釋，認為委蛇通“逶迤”，但逶迤并沒有隨便應付的意思。

　　繼續查下去，才看到古代有一種妖怪，名叫委蛇。

　　委蛇，又名延維。人首蛇身，并且有兩個頭。紫色紅首，特別討厭雷聲，每次打雷的時候都會呆立不動。

　　敦煌文獻《白澤精怪圖》中稱：“臨澤而畏者，呼為委蛇。”

　　《山海經·海內經》有載，傳說中見到延維后還能活命的人，能稱霸天下。

　　《莊子·達生篇》中說齊桓公曾經見到過委蛇，后來果然成稱霸。

　　近代學者聞一多《伏羲考》中則說它為人首蛇身之伏羲女媧交尾神像。

　　由此可見，委蛇在先秦時期地位絕對不低，而且還是受到人們崇拜的妖怪之一。

　　只是傳說中的委蛇乃是大澤之妖，生活在水中，這一只怎么在山上？

　　不過，委蛇又不是只有一只，說不定古代傳說的是另一只！

　　徐羲已經高興的跳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身為龍卻無人認識，是因為世界不同，可是這個世界卻有委蛇這種妖怪存在，那這個世界就不可能與古代華夏沒有聯系！

　　青蟒看到徐羲忽然變得興奮，不明所以，一尾巴將他抽飛。

　　“你在亂跳什么？看得人心煩！”

　　徐羲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大聲說道：“你別老把我抽來甩去的，我雖然小，但也是有尊嚴的！”

　　“尊嚴？那是什么？”青蟒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尊嚴就是、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像你們這些史前妖怪，沒文化也很正常，這不是你們的錯。”

　　刷——

　　青蟒又是一尾巴抽過來。

　　“嘰嘰歪歪，總是說些讓蛇聽不懂的話，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

　　……

　　山中無年歲，轉眼一月過去。

　　青蟒每天就是在洞中修煉，徐羲總是在外面游蕩，小動物吃了不少，結果一點生命力也沒有漲。

　　“我得吃大妖！”

　　徐羲終于忍受不住，忽然從水潭中跳出，看著青蟒，目露兇光。

　　刷——

　　青蟒一尾巴將徐羲抽倒。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一天說的話抵得上我一個月了。”

　　“我還想說你呢，每天悶在洞中不無聊嗎？”

　　“不無聊。”

　　青蟒說罷，又閉上了眼睛。

　　“唉，這里真無聊，我要回家！”

　　當成為龍的新鮮感過去之后，就只剩下枯燥無聊的山中生活，每天面對的青蟒又是個一天到晚都不說話的。

　　徐羲看著再次進入天蛇合一狀態的青蟒，心想它每天都如此刻苦修煉，到底是怎么耐得住寂寞的。

　　他來到青蟒身邊，學著它的模樣盤蜷起來。

　　真龍不需要修煉，他們的能力來自于自己的血脈天賦。想讓自己變強，就只能讓自己的血脈更強。

　　用比較通俗的語言來說，就是需要進化。

　　至于如何進化，徐羲現在只知道一條途徑，那就是吞噬。

　　吞噬大妖，進化一小步。

　　吞噬真龍，脫胎換骨。

　　徐羲真不知道如果自己成功吞噬掉其他六條龍，會強大到什么地步。

　　至于徐羲為什么要待在青蟒身邊，那是因為每當青蟒修煉之時，待在它身邊就會很舒服，這段時間過來，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閉上雙眼，徐羲想象著自己成為唯一真龍的模樣。

　　“轟——轟——轟——”

　　就在徐羲陷入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展望中時，忽然山頂傳來數聲巨響，就像有巨人在敲擊山脈一般，整座山都隨著轟鳴聲震動起來。

　　“臥槽！地震了！你快起來別睡了！”

　　徐羲一躍三尺高，尾巴狂抽青蟒的臉，想要將其叫醒。

　　啪——

　　巨大的蛇尾沖天而降，將徐羲壓入地下。

　　徐羲掙扎出來，正想找青蟒的茬，卻發現青蟒并沒有理會他，而是直直盯著遠方，眼神閃爍不定。

　　在它的眼神中，徐羲看出了擔憂、與掙扎？

　　終于，青蟒似乎下定了決心。

　　它轉過頭來，尾巴摩挲著徐羲的頭，語氣忽然變得極為柔和。

　　“你就待在洞里，之后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如果我沒有回來，以后這個洞就是你的了！但是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到處亂跑，會有危險的。”

　　說罷，青蟒再沒有遲疑，宛如一道青雷，瞬間竄出洞去，無影無蹤。

　　只留下徐羲愣愣待在原地，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