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間凝固了下來。

　　沐清歌尬笑道：“世子真的很會開玩笑呢。”

　　“說玩笑話其實誰都很擅長的。現在，最容易講的是玩笑話，最難聽到的是真心話。”

　　聽到這里，沐清歌點頭稱是，盡管她知道慕容宸看不見。

　　“清歌，我知道你一定還有很多疑惑。包括對于我的身世，我的背景，我究竟是怎么了解你的，等等。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邊，我都會講給你聽。”

　　“難道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你可以選擇離開我啊，能夠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體不太好。恐怕不能和你長相廝守。甚至，就連和你成婚都未必能夠做得到。”慕容宸語氣極其平淡，就像是在說一個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你的父親，一定很愿意你成婚吧？”

　　“那是他的事情，和你沒有什么關系。你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所以，你愿意嗎？”

　　一句“我愿意”本來就要說出口，沐清歌卻最終生生止住了。

　　的確，嫁給一個人是一輩子的事情。

　　這并不是心血來潮，并不是一時沖動。

　　沐清歌雖然年齡不大，而且也不喜歡用世俗的眼光評判，但這畢竟是終身大事。

　　因為沒有其他選擇，兩相權衡，選擇嫁給世子。

　　現在放棄這個選擇，終究不就要回到另一個選擇中去嗎？

　　的確，僅僅憑借幾句不咸不淡的對話，并不足以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嫁。

　　但是，似乎也并沒有其他選擇了。

　　沐清歌苦澀地說道：“我確實沒有其他選擇了。”

　　“不必如此，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沐清歌離開了慕容宸的府邸，回到了客棧。

　　去的時候，還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上午。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然可以看到滿天繁星了。

　　等待多時的宋白首讓客棧準備好了酒菜。

　　他看到沐清歌悵然若失，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沐清歌搖了搖頭：“他讓我再考慮。”

　　“考慮什么？人都已經過來了，難道他還要退回去不成？”

　　“他說自己可能時日無多，想讓我再重新考慮。”沐清歌說道。

　　宋白首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最擔心的事情恐怕真的要發生了。

　　他原本以為世子的病情沒有那么夸張，可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宋白首屏退眾人。

　　他低聲說道：“我們自然都希望世子身體可以好起來。但是，最了解他的莫過于自己。倘若他的身體真的已經撐不住了，甚至在成為藩王之前就去世的話，如果你貿然嫁給他，勢必會卷入一場內斗之中。畢竟，西涼王的兒子各個都是野心勃勃。”

　　這一點沐清歌深有體會。

　　她之前見到的慕容府就是如此，儼然有一種想要將慕容宸取而代之的感覺。

　　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慕容宸自己逐漸虛弱，才給了弟弟們日益膨脹的野心。

　　只是，這與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想卷入這場內斗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卷入沐清歌自己的家族內斗。總之，都是遍體鱗傷。

　　“對了，我剛剛還想到一層意思，今天多方打聽才知道的。”宋白首又說道。

　　“什么事情啊？”

　　“慕容宸是老二，他還有一個哥哥慕容慶，百戰百勝，后來馬革裹尸。他和他的哥哥都是嫡出，深受西涼王的寵愛。西涼王的其他孩子，都是庶出。”

　　“但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沐清歌不經意地問道。

　　宋白首神色之中多了幾分為難。

　　沐清歌秀眉微蹙：“你這是做什么，你我之間還有什么需要顧慮的嗎？”

　　宋白首長嘆一聲：“也罷。有些事情雖然難以啟齒，但是也不得不說出來。”

　　沐清歌不置可否。

　　“西涼王的愛子病篤，難道西涼王就不想讓他生個孩子，留個念想？”

　　沐清歌聽了此語，頓覺五雷轟頂。

　　沖喜也罷，傳宗接代也罷，自己不過是西涼王的一顆棋子罷了。

　　兜兜轉轉，她似乎也不過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

　　然而天地雖大，又有何處容身？

　　沐清歌口不能言，說不出一句話。

　　宋白首看出了沐清歌的疑慮，說道：“師父也曾和我說過，你根骨奇佳，是習武的好材料。若是潛心習武，將來你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呃，可是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去過秦山劍派習武了。”

　　宋白首溫和地笑了：“這有什么關系？我們永遠歡迎你。”

　　沐清歌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為難道：“但是，我們怎么離開呢？”

　　“他不是讓你選擇嗎？你直接離開，不就是一種選擇嗎？”宋白首說道。

　　似乎的確如此，那個叫慕容宸的男人惺惺作態，肯定是覺得自己一定會愿意留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自己卻要離開了，而且一定要不辭而別，想一想就覺得很興奮呢。

　　沐清歌興奮地道：“我們現在就出發，現在就去秦山劍派。”

　　宋白首無奈地道：“歌子，你不看現在都什么時候了。天色這么晚，何不休息休息，明天再出發呢？”

　　“萬一明天我就變卦了呢？”

　　宋白首點了點頭：“好吧。就依你好了。”

　　他們挑了兩匹快馬，趁著毛毛夜色，向東飛馳而去。

　　他們走得很急。其時，風正烈，吹得沐清歌面頰生疼。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有人將兩個人出逃的消息報告給了慕容府。

　　此事有慕容府全權負責，倘若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豈不是無地自容。

　　“追！”慕容府一聲令下。

　　慕容府親自率領數千西涼鐵騎追逐。

　　沐清歌和宋白首的馬雖然很快，但終究比不得西涼汗血寶馬。

　　沐清歌一邊疾馳，一邊聽馬蹄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也就愈發心驚。

　　終于，在距離西涼城二十里處的時候，慕容府的鐵騎追上了沐清歌。

　　月色蒼茫。

　　雙方在大漠中對峙。

　　慕容府策馬向前，冷笑道：“世子妃，您這是玩的哪一出啊？”

　　沐清歌冷冷地道：“你讓開，世子爺都讓我自由選擇，你又為什么要阻攔我？”

　　“自由選擇？”慕容府明顯是一副不信的神態，“世子爺也說了，可以讓你隨意進出嗎？你真當西涼無人嗎？”

　　“我今日便要見識見識，西涼究竟有幾分能耐？”宋白首亦策馬上前，寶劍出鞘。

　　沐清歌低聲道：“喂，師兄，你有病啊？這么多人，你能打過嗎？”

　　“打不過。”

　　“打不過做什么？”

　　“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

　　就在這時，慕容府撫掌而笑：“好好好，就讓你們今天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西涼鐵騎！”

　　空氣之中，儼然多出了幾分肅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