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嵐的松手，老人緩緩癱倒在曾經(jīng)起身的扶椅之上。

　　朱紅色的神劍和泉守兼定甚至沒有出鞘的機會。就那么呆呆地立在地上。

　　像是在守望，在等待什么東西。

　　柳生信知道，那把劍在等他站起。

　　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修補籬笆的時候。

　　那時多余了那么一根結實的木樁，他隨手釘在地上。就沒再管。過了很久，等他再次發(fā)現(xiàn)那根木樁的時候，那根木樁已經(jīng)干枯瘦弱得不成樣子，沾滿了不知名的雜塵。

　　但那根破敗的木樁仍然筆挺地立在那里，等著他的歸來。

　　故事的最后他將這根破敗的木樁重新插到了籬笆里面，算是給這場持久的等待一個不怎么完美的交代。

　　那根孤獨的木樁最終還是等到了主人回來，可這把長刀等不到了。

　　自己這次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一刀就像經(jīng)過精密計算一般，將他胸椎以下的神經(jīng)完全切斷，如今他能活動的部位僅僅只有頭頸部。本就風燭殘年的生命正在不斷流逝。

　　除此之外那些部位，他能看得見，卻再也感受不到了。

　　這次博弈他輸?shù)靡粩⊥康亍?p>　　柳生信看著周圍神色緊張的神道流弟子，他覺得心中有愧。

　　但還有最后一個挽救的機會！

　　飯筱一夫臨走前告訴他的銷毀方法！

　　趁嵐的注意力從他的身上離開，柳生信猛地用頭撞擊扶手側方的隱蔽機關，機括轉動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內(nèi)讓他感到一絲欣慰。

　　這將使一條位于天照底層與軍方的秘密協(xié)議“空舍”生效。

　　協(xié)議采用天照S級絕密通訊頻道，有線和無線同時啟用，攔截的唯一方法據(jù)制造所的某位工程師開玩笑說，除非在一瞬間用一個混元的鐵桶將天上地下同時罩住，并且用錫箔紙里三層外三層包裹信號發(fā)射器。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能夠阻擋天照接受S級通訊信號。

　　一旦該協(xié)議啟動，軍方的導彈庫將無需指令，即刻向天井附近的特定地點投射一枚小型中子彈。

　　由于中子彈的強輻射，弱爆炸殺傷特性，它能將除建筑物外的一切有生命的物體擊殺，對建筑物的傷害有限，造成一種人死舍空的局面。

　　經(jīng)過科研所的精密計算，在那個點投射對天井的建筑傷害最小，同時能完美覆蓋入侵者所處范圍。

　　軍隊會在導彈發(fā)射時立即接到指令，啟用防輻射機甲接管戰(zhàn)場。消滅剩余的入侵者。之后只需要數(shù)小時甚至一天，爆炸區(qū)域的輻射性就能大量消散，非機甲人員即可全面接管戰(zhàn)場。

　　這使得對于劍鬼的封印不會被導彈所破壞，經(jīng)過天照計算對A級入侵者的擊殺率能夠達到百分之八十八點六的概率。對方活下來的幾率甚至不到兩成。

　　飯筱一夫臨走前告訴了他這條玉石俱焚的協(xié)議。

　　沒想到用上了。

　　可他遲遲沒有等到標志性的沖天火光。

　　傳入他耳旁的只有幾道沉悶的槍聲。

　　他周身的神道流弟子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好似吹起了一陣妖風，將這些人身體中的靈魂奪走。像一群被剪斷了絲線的布偶。

　　殷紅的液體從倒下的布偶中流出，緩緩浸入大地，如茵的綠草被伸展的紅綢覆蓋，像是有誰不小心潑灑了顏料。

　　染紅了風景畫卷。

　　“已完成B級以上目標控制?！?p>　　冷冽的女聲從鬼桐的耳機中傳來。

　　設計好的劇目并未收尾。臺上的演員仍在盡職盡責的表演，臺下的觀眾卻因為曲終誤認幕落。

　　這場誤認將本就精彩紛呈的表演推向了新的高潮。

　　場面從始至終盡在鬼桐的掌控之中。

　　沒有意外。

　　柳生信難以置信地瞪著面前掛滿微笑的男人，他想要說話，卻只能徒勞地吐出幾口血沫。

　　“你……”

　　“別急，還差一會。”

　　鬼桐正在對著身上的束縛努力掙扎，老人現(xiàn)存的力量顯然不足以維持九字堅定的使用，但鬼桐仍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中掙脫出來。

　　他整了整衣領，又伸手拍打掉身上因為跪地而沾染的泥土。這才走到柳生信的身旁附耳低語。

　　“好奇那個S級通訊協(xié)議為什么沒有生效嗎？”

　　“通訊恢復之后，你們接入的天照……是假的?！?p>　　鬼桐抬起頭，對上老人猙獰暴怒的面容。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對仍然持握著武器的普通弟子喊道。

　　“你們這些不入流的小嘍啰快跑吧，不要感謝我，我只是對踩死蟲子沒有興趣。”

　　可直到他話音落下，都沒有人動彈。

　　那些C級以下的普通弟子仍然持握著刀劍對準在場的兩人。

　　沒有一人后退。

　　“我已經(jīng)給過機會了哦?！?p>　　鬼桐瞇起了眼睛。他也不急，馬上就會有人替他勸說。

　　“走！”

　　柳生信聲嘶力竭地吼道，這快要將他僅剩的力氣用完。

　　仍然站立的弟子們愣神望向癱倒在椅子上的老人。投來的眼神卻是柳生信最不想看到的，死戰(zhàn)不退。

　　“快走！”

　　柳生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吼道?！傲舸嫔竦懒鞯南慊穑　?p>　　此時的鬼桐少見地沒有出言刺激，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時候該加柴，什么時候該收手。

　　這時弟子們死戰(zhàn)的情緒已經(jīng)達到了頂峰，正在由于老人的勸說而往下衰退。倘若他再添一把柴，反倒會適得其反。

　　弟子們最終還是退去了，甚至還有少數(shù)脾氣暴躁的放了幾句狠話，鬼桐對此只是揮了揮手，沒有接話。

　　“好了，老東西該睡覺了?！?p>　　他打了個響指，熟悉的迸射聲再次傳來，在老人的胸前迸發(fā)出紅色的霧氣。

　　“我們這邊要收工了啊?！?p>　　鬼桐這才幫跪在地上的面具女解開了束縛，轉身對在天井前忙碌的嵐說道。

　　“快了?！?p>　　嵐擦了一把頭上的汗?jié)n，繼續(xù)在天井前刻畫著繁奧的紋路。還差一百零六道紋路，就能破除劍鬼的封印。

　　一輛普通的廂式貨車沖破道場駛到幾人面前。位于駕駛艙的赫然是沒有帶著面具的熾鳶，此時的她只戴著一頂棒球帽，不施粉黛的她并沒有濃妝那般成熟，反倒像一位普普通通的鄰家女孩。

　　“檢查一下，把地上這些人搬上車。記得帶上封靈環(huán)。”

　　鬼桐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