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東京新宿區試衛館發生了一起化學物品堆積爆炸,幸運的是只有一人受傷。目前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
伊藤咲良子在電視中看到這樣一則消息。記者背后的試衛館一片焦黑,已經完全看不出之前華美的模樣。
黑島正孝讓她帶著一些弟子去薩摩示現流所在的薩摩藩云耀館進行每年一次的試合交流,上次高橋佑前來拜訪過,天然理心流自然也要回訪。
只是之后突然接續出現了這么多事情,讓這次試合推遲到了今天。
薩摩藩位于九州西南部,幾乎在整個日本版圖的左下角。東京在日本中部的本州島南端,這兩個地方之間幾乎隔著半個日本。
從東京到薩摩藩坐最快的軌道列車需要一天時間,這意味著她即使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
她急忙給黑島正孝打電話,但上面顯示的是關機。
咲良子又給其他仍留在東京的弟子們打電話,可大多處于無人接聽狀態,她沒有放棄,最后終于有一人回應了她。
對方告訴他黑島正孝重傷昏迷,已經送入ICU醫治了。爆炸發生時只有黑島正孝在那,剩下的只有房屋器材之類的經濟損失。弟子們忙著搶修,因此很少有人接聽她的電話。
伊藤咲良子立即收攏了過來試合交流的四名弟子。隨后她又找到示現流的師范代,以流派出了事情要即刻返程為由向他們告辭。
他們走出云耀館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這個時間沒有返程的列車,最近的一趟車在凌晨四點。
從云耀館到車站還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他們至少還要在車站干等四個小時。
但伊藤咲良子他們五人都沒有多說什么。
他們每個人都想盡快回到試衛館,幫助師兄弟們一起完成修繕。
這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情,這是一整個流派的事情。
咲良子中途又給黑島正孝打了幾次電話,但是都沒有回答。
她很害怕二師兄也在此刻離他遠去,將天然理心流重擔交到自己身上。
師父是這樣,大師兄也是這樣。
但他們都走了。
很久以前她喜歡大師兄。大師兄對她也很關懷,但更多的是那種兄妹之情。這當然不是她想要的。可她沒有放棄,仍然相信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能等到大師兄回心轉意。
可后來大師兄出去游歷帶回來了一個少女,說他們互相傾慕。
她就想,是什么一種經歷短短不到一年,就能抵得上她們這十年的朝夕相處。
時間在不同的人身上原來是不一樣的。你不喜歡的人,就是十年百年也一樣不喜歡。而你喜歡的人,只要一瞬間的心動,就仿佛已經過了天長地久。
那天是二師兄陪她喝了一夜的酒。誤了采購的大事,替她挨了師父的一場責罵。
也就是那天,她發現二師兄對她其實和別人不同。
可后來大師兄的女孩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她想安慰大師兄,可大師兄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沒有說,一個人離開了這個令他悲痛欲絕的地方。
但這個地方大師兄明明還存有以前的歡樂。
她就只有師父和二師兄了。
二師兄就像兄長一般照顧著她。
對于二師兄,她覺得就是那樣一種平時感覺不到,需要的時候只要一個轉身就能看到的感覺。
就像魚和水一樣。
她也漸漸將注意力轉移到二師兄身上,悄悄用心感受著水流的動向。
后來大師兄又帶著一個弟子回來。
她也沒有之前的那種迷戀,能夠正視自己以前的幼稚心思。
那確實是一段冰釋前嫌的好時光。
就是太短了。
師父在某一天被人下毒,證據又指向大師兄。她原本還有一絲翻案的希望,卻又得知大師兄因為越獄被天啟機械擊殺。
令人無比難受的事情在短短的幾天內蜂擁而至。將往日的歡樂沖刷殆盡。
本以為還有二師兄能夠作為苦澀生活的唯一一絲糖分。
但二師兄也開始不知不覺地疏遠她。
好像她做錯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無法挽回的事情。
這時從遠方傳來了一束集中的光線,很亮。像一根飛馳而來的利箭。與破曉的曙光一起將墨跡沉重的黑暗擊碎。
車來了。
上車后伊藤咲良子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種想法像病毒一般死死地占據了她的大腦。
如果二師兄也不在了呢。
人總是這樣,你越不想去想,就越控制不住它在腦海中生根蔓延。
下車后她讓同行的四名弟子去試衛館,而她徑直打車沖向了新宿中心醫院。
黑島正孝正在那接受醫治。
車程上已經耽擱了一天半的時間,伊藤咲良子到達醫院時黑島正孝已經從急救室內出來轉入普通病房。
黑島正孝躺在床上安靜地看著窗外,看起來搶救效果良好。
“師兄……”
咲良子的淚水快留下來了。
“是咲良子啊。”
黑島正孝認出了來人。
“你現在怎么樣……還好不好……想吃點什么嗎?”
“師兄問你一個問題。”
黑島正孝沒有回應咲良子的關心,他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你說……”
“如果我做了一件非常錯誤的事情,錯誤到無法被原諒。你還會叫我師兄嗎?”
黑島正孝的話很奇怪。但咲良子看出來他是認真的。二師兄每次認真說一件事情的時候,都為略微抬起下頜。這只有一點微小的角度,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但咲良子就是知道。
“師兄你在說什么胡話……你一直都是我前進的方向啊。怎么會做無法被原諒的錯事呢?”
咲良子覺得面前的二師兄即將告訴她一件天大的事情。這件事情會讓她精神崩潰。
“你還會叫我師兄嗎?”
黑島正孝像是一定要一個答案。
“會。無論如何你一直都是我的師兄。”
咲良子毫不猶豫。
“這樣啊。”
黑島正孝自嘲地笑了笑。
“師兄你好好養傷,不要多想。天然理心流接下來還要靠你呢。”
咲良子一邊安慰一邊剝開了個橘子。
這是她路上買的,希望二師兄能夠盡快恢復。
“我因為嫉妒師父對大師兄的偏心殺了師父。然后把這件事嫁禍到大師兄身上,害他慘死。”
“即使是這樣的話,你還會叫我師兄嗎?”
“師兄你別再說胡話了,我會生氣的。”
咲良子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這不是胡話,這是真的。”
“這些事情都是我干的。”
咲良子手中的橘子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