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秀突如其來的死亡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
裁判迅速地叫來了早已等候在場外的太純府醫卜司就地查看情況,那名醫卜司府士只是略微一探查就搖了搖頭,宣告萬秀已經徹底沒救了。
“五臟六肺被溶解得干干凈凈,身體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府士皺眉說道。
裁判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他看向了姚阡陌,還沒有開口,姚阡陌就已經說道:“還請萬師兄的門內長輩過來吧,我會一直等在此處直到此事處理完畢?!?p> 裁判微微頷首,迅速地吩咐了其他府士迅速趕去召請揚武宗的領隊。
揚武宗的領隊就是揚武宗的宗主,也是萬秀的授業恩師江彥,他急匆匆地趕到賽場,一見地上躺著的萬秀遺骸,雙目之中便當即有些充血——揚武宗這些年以來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才終于收到了萬秀這個弟子,傾盡了整個揚武宗的力量希望能夠將萬秀培養成揚武宗的中興之祖,結果萬秀卻在此刻黯然隕落,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他緊緊地抱住了萬秀已經冰冷的遺骸,低著頭,將雙拳越攥越緊,直至渾身都忍不住劇烈顫抖了起來,他猛地將萬秀的遺骸放下,站起身,握緊了拳頭,帶著一股兇猛的拳罡就向著姚阡陌砸落了下去!
姚阡陌面對著那砸落下來的拳頭不閃不避,反倒是一旁的裁判一側身,一攤手,一掌接住了那一拳,順勢將手臂一振,強行將江彥逼退,才道:“江宗主,得罪了,還請冷靜?!?p> “冷靜?”江彥冷笑一聲,滿是敵意地看著姚阡陌,咬牙切齒道,“他殺我弟子,我如何能夠冷靜得了?你們太純府……”
“我保證,從始至終,姚阡陌不曾動手?!辈门械f道,語氣雖然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江彥的眉頭倒豎了起來:“現在不曾動手……”
“那也不保證我不是在以前下的毒不是么?”姚阡陌接過了江彥的話,倒是把那名裁判嚇得不輕。
裁判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姚阡陌,江彥卻是已經冷笑了起來:“他自己也承認……”
“江宗主,說話還是要過腦子的,我謀害這位萬師兄,為的是什么?”姚阡陌的目光落在了萬秀的身上,為了隱藏自己身份,他也不好去探查萬秀的尸骸,但是他很清楚,這想必就是幕后黑手針對自己的布局。
萬秀之死就是逼自己從角落里走到燈光之下,讓自己的一舉一動被眾人所矚目,從而限制自己的行動——如果一個萬秀還不夠,那就讓自己所遇到的每一個對手都暴死,哪怕太純府確認自己沒有問題,太純府也不一定頂得住那么多暴死之人身后門派的壓力。
更何況,太純府的人一旦注意到了自己,多少會知道自己有問題。
好對策。
但是至少這也已經表明了一點,那就是此刻只怕黑手就在這校場之中,這時機把握得很好,好得讓人不得不懷疑,黑手正在看著姚阡陌的一舉一動——根據姚阡陌之前與黑手的接觸來看,這位黑手很擅長南疆那些巫術,尤其是駕馭蠱蟲,這位萬秀應該也是死于巫術蠱蟲之下。
“你自然是……”
“我宣布退賽?!币淠昂芷届o地說道,“我放棄之后所有的比賽,那你是不是要說,我殺害萬師兄,為的是私仇?”
江彥兇狠地看著姚阡陌,卻找不到什么話來駁斥姚阡陌的言辭,如果姚阡陌殺害萬秀是為了晉級,那他此刻退賽,不就是徹底否定了這個思路嗎?那也就只剩下了私仇,但是萬秀是在江彥的眼皮子底下成長起來的,萬秀的關系他很清楚,萬秀的人際網中,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姚阡陌這么個人,甚至連姓姚的都沒有出現過一個。
“誰知道……”
“江前輩,我不過是區區一個使師,還是你認為我在隱藏修為?”姚阡陌并不準備退讓,對方的算盤是要讓他落入被動之中,那他就絕對不能交出主導權,無論有多少人懷疑他,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他就還能對局面有一些控制力,但是一旦他徹底失去了制高點,之后就只能隨著太純府的舉動而行動,那對于身居太純府高位的黑手來說,是一個極其容易影響到的范圍。
“對,沒錯,我就是懷疑你在隱藏修為。”江彥其實本來沒有想到此處,但是姚阡陌既然這么說了,他當然就不會松口,因為這并非沒有可能。
“晚輩就任由前輩查驗,讓前輩看看,晚輩體內到底有多少真氣,能達到多少修為?!币淠昂敛活櫦傻厣斐隽耸帧?p> 查驗修為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查驗一個人體內有多少真氣,人身如同一個小天地,天地越大,自然靈氣越多,于誰而言,均是如此。
但是姚阡陌可能是一個例外。
江彥愣了愣,反倒是那位裁判微微瞑目,示意醫卜司的府士上前:“由你來衡量他的修為。”
醫卜司府士得令上前,把住了姚阡陌的手腕,將自身真氣渡入姚阡陌體內游走過一圈之后,才搖了搖頭道:“這位姚老弟修為……的確不高,不過就使師上的修為,距離佐師都還有些距離。”
“怎么可能!”江彥滿是怒容,他有些不信,想要上前,裁判卻冷冷地看了江彥一眼。
“怎么,江宗主是懷疑我太純府的公平了?”
江彥怒道:“你……”
“還請江宗主自己探查吧。”姚阡陌卻毫不避諱。
裁判見姚阡陌主動提出,也就不再阻止江彥,微微側身,讓江彥到了姚阡陌的身邊,只是也做好了隨時出手救下姚阡陌的準備。
江彥咬著牙,也把住了姚阡陌的脈門,只是略一試探,那原本漲紅的臉上卻泛起了慘白色,他踉蹌后退兩步,愣愣地看著姚阡陌,自言自語道:“這……這怎么可能……”
姚阡陌這才嘆息了一聲,向著江彥揖手道:“江前輩……”
“不,你還可以雇兇……”江彥雙眼有些失神,聲音也莫名地變得沙啞了起來,“對,你還可以雇兇殺人……”
江彥說著話,眼中漸漸地有了幾縷兇光,他握緊了拳,剛剛準備出手,那名裁判就已經縱身擋在了江彥與姚阡陌之間,一手壓住了江彥的肩頭,死死按住了江彥,使得江彥雙足都陷入了地面之中寸許之深,才云淡風輕地說道:“江宗主,此事既然發生在我太純府眼皮子底下,那我太純府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給江宗主和揚武宗一個交待。但是如果在我們有個定論之前,江宗主或者揚武宗有什么出格的舉動,就算我們再如何理解江宗主的心情,我們也無能為力了?!?p> 裁判的話說得頗為得體,也算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又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讓江彥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太純府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哪怕他再不甘,他也只能咬牙忍氣吞聲。
“那就還希望左侍郎給我一個交待了?!苯瓘┮а狼旋X,將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
左侍郎?
姚阡陌不由得重新打量了眼前這名貌不驚人,仿若尋常府士的中年微胖男子,他生得尋常,中等身材,背部微微有些躬起,面色始終平靜如常,沒有任何波瀾起伏,讓人難以看出情緒變化。
姚阡陌雖然沒有見過他,但是太純府八司之中,只有清靜司的主事姓左,叫做左友松,修為不清楚,出身于北方的一個中正門派,進入太純府之前是上師中的修為,進入太純府后修為不再披露,但是只是從方才的交手來看,左友松的修為應當在少師中上下,雖然不算驚艷,但是也算得上高手了。
“交待自然是會給的,還請江宗主稍安勿躁?!弊笥阉傻鸬溃爸皇窃谀侵?,還請將萬秀的遺骸交由我們妥善保管,以便查驗?!?p> 江彥慢慢地點了點頭,雖然不情愿,但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將自家弟子的遺骸交到了左友松的手里。
“晚輩隨時配合太純府諸位前輩的調查。”姚阡陌微微一揖。
左友松點了點頭:“你們先退下吧,稍后便是其他比試,不要在此耽擱太久。”
姚阡陌應了一聲是,便等江彥先行離開后,才跟著在府士的身后,回到了中央高地區域,繼續觀戰。
因為第一輪的戰斗進行得都極快,所以結束時間比預定的要早上不少,在入夜時分,第一輪所有比試便宣告結束,眾人也紛紛離場,姚阡陌則在離場之后去往了聽香樓。
聽香樓的小丫鬟菀柳見到姚阡陌臉頰緋紅,話都不敢再多說兩句,姚阡陌輕輕地在她的頭上敲了敲,笑而不語,只怕是被天市給訓斥過了,所以不敢跟自己多說話了。
這個小丫鬟其實頗有資質,只是她自己不自覺罷了,他不知道天市是什么打算,但是他也不準備插手天市的安排,天市既然收了這個小丫鬟,那自然有她的打算。
“今天的事情我聽說了?!?p> 天市面對著聽香湖,慢條斯理地調試著琴弦,今夜她不曾去聽香樓里彈琴,因為她沒有心情。
“你的對手死了?!?p> “我已經正式宣告棄賽?!币淠邦D了頓,“告訴我,今天在校場的高層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