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啊,昨夜六師叔帶了一個美得不得了的女子回來!”
“我也聽說了,我也聽說了!而且還帶著她進了自己的臥房!”
“噓——六師叔來了!”
紫竹林內林深處,紫竹掩映的地方,初晨帶著些許寒涼的金輝從那斑斑點點的竹縫中漏了進去,灑落在低矮錯落的木屋上,木屋里傳來一陣郎朗的讀書聲。循著這聲音望去,西南角上一座獨棟的木屋,正門上掛著一塊鑲金牌匾,匾上寫著“養德”兩個大大的墨筆字。一席紫衣從正門口掠過,須臾間,堂上已坐下一人,柔光掃過殿中的每一個人。
殿中坐著的,皆是十六七八歲、臉上稚氣還未脫的少年弟子,穿著各式的袍服,但大半都是穿著淺紫色的袍服,他們都是紫竹林的弟子。余下的,三兩個人穿著同色袍服的弟子坐在一起。少年們一個個腰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小腹收緊,一手持書懸于空中,一色的都是與肩持平,正專心致志地大聲讀著書。
殿上之人,是許家第二代弟子——止兮公子。這個月里,都由他來監學。
蘇青丞兩兄弟昨日傍晚才抵達許家,今日正式入學,一早就聽見許家的弟子在議論著自家師叔昨夜帶回來一女子的事。蘇青辭越想越是氣憤,大家都在專心讀書,他卻想著去找止兮公子算賬,好容易挨到早課結束,止兮前腳剛出養德殿,他后腳便跟了上去。
“有事?”止兮堪堪停住,蘇青辭身后跟了一堆看熱鬧的弟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見蘇青辭一臉氣鼓鼓的樣子,篤定有事情要發生。見止兮公子回頭,卻都齊刷刷退回了養德殿。
蘇青辭還在長身體,個頭沒他高,遂挺起胸膛直起腰桿瞪著他,質問道:“綺月姐姐在哪里?”
止兮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蘇青丞,緩緩說道:“蘇門向來最重禮儀,怎么你師父沒教你如何同長輩說話嗎?”
蘇青辭刷的一下微紅了臉,止兮轉過身,緩步而去。
止兮一走,其他弟子便一窩蜂涌了過來:“怎么啦怎了啦?誰是綺月姐姐?莫非是六師叔昨夜帶回來的美貌女子?”
蘇青辭抬腳狠踢了一下地面,氣呼呼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年紀大就可以欺負人嗎?”
“喂,你看起來很在乎那個女子,怎么,是你們帶過來的嗎?我知道六師叔住在哪里,要不要我帶你們去找她?”
蘇青辭一喜:“如此甚好,快帶我們去!”
“六師叔這個時候都會去后山和師公下棋,現在去正好!”
這名弟子一說,所有人都吆喝著要去看。止兮公子在各家仙門弟子眼里,幾乎就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們聽說過很多關于他的傳說,就是沒有聽說過他情感方面的任何傳聞,不想一來到紫竹林就聽說他帶了個女子回來,自然個個都極想瞧一瞧這女子究竟是何等姿色。
“不行——這么多人去,目標太大了,六師叔一會鐵定知道了,到時候我們統統都要被丟到外林去試煉!只能兩個人悄悄地去,蘇……你是大的小的?你是小的吧……那個……弟弟和我一起去,其他人該干嘛干嘛去,不要聲張,一會等我們消息!”
蘇青辭連聲道:“沒錯就是我就是我!”拉著他就跑起來,那名弟子“誒誒誒”地叫喚了幾聲,說道:“錯了錯了,方向錯了!”
蘇青辭并不知道這名弟子姓甚名誰,走到半路才問了起來,這名弟子笑道:“我不姓許,我姓白,名如溫。”
“許家也收異姓弟子嗎?”
“收,但收的都是從小就在許家長大的。我是個孤兒,被許家收留了,也算是個許家人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摸摸地潛入止兮住的頤心殿里。頤心殿不大,也很安靜,平時除了止兮本人外,其他人鮮少踏足此地,白如溫還是第一次進入這里。殿外做了一道竹屏,屏上寫著“非請勿入”四個字,白如溫杵在屏前,躊躇半天,不敢邁步進去。蘇青辭也不敢進去,只掂著腳往里探。
“綺月姐姐,綺月姐姐!”蘇青辭在外面壓低聲音喊了兩聲,沒人應。
兩人在外面杵了大半天,就是不敢進去。忽聽身后有腳步聲響起,兩人立即閃進了旁邊的竹林里,白如溫施了個術將竹子都移到了兩人面前,把他們的身體給擋住了。
那腳步聲在外面響了一會便停住了,兩人躲在竹子后面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過了老半天,那腳步聲再沒響起,似乎一直停在那里沒有動。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心底嘀咕著:莫非被發現了?
正當兩人準備低頭出去認錯的時候,一陣“叮鈴叮鈴”的銀鈴聲響起,由遠及近,蘇青辭一聽便知是綺月出來了,聽得她說道:“青丞,你怎么在這?找阿止嗎?”
“青丞?”蘇青辭一陣納悶,立即從竹子后面跳了出來,白如溫也大呼了一口氣,從竹子后面轉了出來。
綺月虎了一跳:“你們都在這啊?”
白如溫一見到綺月,整個人便呆住了。
蘇青辭道:“綺月姐姐,止兮公子沒有欺負你吧?”
綺月想了想昨日被他的落葉刮傷的臉,抬手摸了摸,早已不見了傷痕,搖頭道:“沒有,他不敢。”
白如溫“啊”一聲尖叫著跑開了,三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跑遠。
“沒有就好,我們去讀書了,下次再來看你。”蘇青辭拉起蘇青丞,也一溜煙就跑了。
綺月倚在竹屏上,撐著腦袋頗是羨慕地自言自語道:“年少時都是,歲月靜好。”
此刻止兮正在后山上陪他的師父許聞風下棋,這幾乎是他師徒兩人每日晨間的習慣了,大多數時候兩人一句話都不會說,他到了,許聞風已等在那了,兩人開始下棋,直到棋局結束,止兮離開,一句話也無。
今日下棋下到一半時,許聞風突然說道:“聽說昨日有魔入侵外林。”
止兮執子的手一頓:“是。”
“是殷皇?”
“是。”
許聞風手上一子遲遲未落下去,聽到這時,又將那子放入盒中,抬眸看著止兮公子:“為什么?”
止兮公子也將棋子落下,雙手收起,說道:“師父,殷皇死前余怨未消,所以怨靈遲遲不肯離世,若能消了他的余怨,怨靈也就散去,魔尊便不復存在。”
“這么多年了,你都在查他有什么余怨未消,可查到了?”
“或許,快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