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綺月就走出了紫竹林外林。紫竹林外林和內林之間，隔著一條江，過了江，就可進入內林，若不入內林，可由外道出去，進入紫竹鎮。綺月打算去紫竹鎮上找個客棧歇息一宿，正要找船，忽聞江上又傳來竹笛聲，抬頭見江上人影翻飛，一前一后兩個人影瞬間又飛離了江面。

　　“又在打架？”綺月心下好奇，顧不得找船了，也飛身過了江，跟了上去。

　　三個人影從外道一直飛到了紫竹鎮上，鎮上還有人沒有歸家，見“嗖嗖嗖”三個人影飛過，都叫了起來：“許家的仙子又在除魔伏妖啦！”

　　因就在紫竹林外面，紫竹鎮終年受著許家的庇佑，鎮民見到仙子也是稀松平常的事，連見到妖魔鬼怪也不會大驚小怪。

　　“阿止又在跟誰打架？”綺月不停地挪動著身子，就想看看飛在最前面的人是誰，但就是看不清楚，直到他們都停下來了，她才終于確定，止兮追的是魔尊殷皇。

　　“好家伙，真是到哪都能看到你！”綺月嘀咕一聲，前面兩人停下后，都微轉頭看了眼她這里，她飛身躍上屋頂，坐下，雙手攏在袖子里，環在胸前，一副看戲樣：“你們接著打，我就看看。”

　　殷皇總是不給她露正面，她就想找個機會仔細看看，這人到底長的什么妖孽相。想想偌大一個天下，竟然叫一個怨氣化成的魔給統治了，綺月著實不敢相信，仙門百家這么多名仙都治不了這個魔，她要看看止兮和他打能打成什么樣子。

　　“你到底還有什么怨念未了？”止兮忽然問話，綺月聽著這話，似乎這兩人還是舊相識。

　　“你是跟著她來的？”止兮又問了一句，殷皇忽然之間化成一團黑色煙影，向止兮急沖過去，止兮奏笛，黑色煙影不能近其身，只在他周身急速地旋轉著。

　　綺月坐在屋頂上認真仔細地瞧著他們兩個，兩個人似乎相互制衡著，誰也打不著誰。她一面看著，一面思忖著應該如何做才能將這魔尊給制服了，抬頭望了眼天上的月，伸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腕，心道：若是月玲還在就好了。她張開手心，慢慢使力匯聚月光，聚了半天也只聚了一道細小的光柱，便覷著那黑色煙影就打了過去。

　　原先一直圍著止兮轉的黑色煙影猛然間受到一個極強光柱的打擊，驟然消散，俄頃又似發怒了一般，煙影忽地增多，瞬間就將止兮完全吞沒，笛聲戛然而止！

　　綺月極為驚詫，從屋頂上飛下，黑色煙影逐漸散開，止兮伏在地上，雙手極其難受地在心口抓撓著。這樣子，就和文水那鮫人如出一轍。

　　“阿……止兮，你怎么樣？”綺月將他扶了起來，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黑色煙影又化成一個人影，微側著身對著他們，一道冷光瞥了過來。綺月抬頭望著殷皇，心下有些明白為何仙門百家都治不了他了。他的實力似乎遠遠沒有展現出來。魔是人死后怨氣所化，常人怨氣所化的魔，都是怨氣越重，魔越兇，但若是修仙之人死后所化的魔，則須另當別論。

　　殷皇看樣子應是仙門中人死后所化的魔，而且這人生前的修為頗高。

　　既是仙門中人，止兮認識，也就不足為奇。而且，這個人好像也認識她。莫非，也是從前她所認識的人？

　　他到底是誰？

　　綺月上前一步，殷皇的身形立即消散，過了一會，又出現在不遠處的一片暗影里。

　　“你到底是誰？為何死去之后還要留在這世上不肯離去？”

　　殷皇身形忽地又一散，化作一團黑色煙影散去之后，消失在夜色里，再不見蹤影。綺月欲追了上去，止兮道：“莫追，他還會再回來的。”

　　“他是誰？”

　　止兮盯著她，欲言又止，綺月見他臉色漸漸恢復了，又問：“他剛剛對你做了什么？”

　　“是噬靈術。”

　　“噬靈術？”

　　“對，殷皇所創的噬靈術，會侵蝕人的靈氣。他不會殺我，若要殺我，我早就失去靈氣死了。”

　　綺月又問：“他到底是誰啊？”

　　“……別問。”

　　還不能問了？綺月有些氣，忽聽止兮又道：“你知道他用這噬靈術，第一個殺的人是誰嗎？”

　　綺月心道：這又是什么問題？他用噬靈術殺的第一個人很重要嗎？

　　止兮忽然又搖頭：“算了，你不用知道。”

　　綺月氣得差點爆粗口，翻白眼瞪了他一眼。

　　“你回來了就好。”

　　兩人再無話，從前無可說，往后也無可說。

　　綺月雙手抱著腦袋，百無聊賴地望著天上。天上有星有月，有光，人間真是美好。止兮出神地盯著她，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她，還是這樣的她。她還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人，也不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人。

　　面前這個女子，有著女子該有的容顏，卻一點女子該有的德行都沒有。

　　“對了，你今年到底幾歲了？”綺月忽然問道。

　　止兮愣了一下，道：“四十一。”

　　“四十一？”綺月盯著他，他臉上還是從前那副模樣，只是沒了少年的稚氣，多了成年的沉穩。

　　綺月暗忖：他都四十一了，那我豈不是四十了？

　　止兮似乎看出她內心在想什么，似有話想問，但又沒問出來。看看天色，該回去了，遂說道：“走吧，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我不要。”綺月才不要去許家。

　　在鎮上溜達了一圈，偶遇幾個路過的鎮民，都會停下來，朝止兮作個揖問安，道聲“止兮公子”，然后也對綺月作個揖。

　　“啊——人間真好，還能受人膜拜。”綺月瞄了他一眼。

　　止兮微微勾唇：“不如你。”

　　綺月想起曾有段時間，自己也是這般受人崇拜，走到哪都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許家現在還是你那個古板師父掌家嗎？”

　　“不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間就從紫竹鎮走到了紫竹林里，內林中許家大門是一扇紫竹編織而成的紫竹卷門，止兮剛走到門口，卷門隨即往上卷，兩人走了進去，卷門隨即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