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童以前說過,人間世,多的是無可奈何的事。
入侵,敵襲,戰事,水旱,饑荒,瘟疫,起義,叛亂。
三朝老臣裴匡率諸臣跪在殿前,請求面見岐國國主第五獨唱。
紅羅帳中,連日吃做睡,五次轟走群臣的第五獨唱,赤膊閉眼伏在甄美人的胸脯上。
“王上,您當真要讓那些老頭子們在殿前候一天嗎,過會兒入了夜,還怎么快樂啊?”
他坐起身,撫摸著甄臻的嘴唇,無可奈何一聳肩。
“罷了罷了,我的臻兒讓我去,我就去好了。我速去速回。”
從清晨到黃昏,這個狗昏君才讓一眾大臣進殿議事。
軍情危機,也沒有人去管他穿著寢衣面見大臣了。
裴匡年事已高,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卻疾步上前參奏。
“王上,臣......”
第五獨唱抿了一口熱茶。
擺了擺手。
“哎哎哎,裴老爺子,你八十有余,又身弱體虛,聯明明讓你安心養老。你說跟他們這些嗚嗚泱泱的大臣們貓在一起鬧什么鬧。”
裴匡的身體在抖,氣結于心。他長吁一口氣。
放下拐杖,鄭重行禮。
“臣一生,生于歧,長于歧,心系于歧,他日,也必會身死于岐。今日我歧國,內外交困,天災人禍,哀聲連連。臣怎可養老,怎可安心?”
這樣的言論,讓這位禍害國主,嗤笑不已。
“我說裴匡,今日的岐國國主,是我,是我第五獨唱。我要你去養老,你就只能去養老。國家大計,怎么,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是國主,憑什么聽你們這堆人嘮嘮叨叨。”
他一口飲盡剩下的茶。
“嘖。”
“我愛怎么定,就怎么定。”
“有種,你來當啊。”
他摟著甄臻,死盯著裴匡。
眼神忽變,又突然輕輕笑著說:
“裴丹梔,哦不,裴皇后果真是你的孫女兒,像極了你,讓我厭惡。”
裴匡心中一搐,百感交集,他效忠數十年的歧國,成了如此模樣。
他顫巍巍地跪下,行大禮。
“臣懇求王上,出兵雷河,衛我歧國。”
諸臣皆拜。
“臣等懇求王上,出兵雷河,衛我岐國。”
岐國紀事,齊天十九年六月,敕國章元笙派將章迴出兵雷河。
章迴天生大力,驍勇善戰。又精于騎射,百步穿楊。
而歧國,廢物國主酒色作樂,昏聵無能,天災連年,民不聊生。
不過,好在,雷河有他。
雷河在款冬城以西不遠,雷河一戰,是我正經八百參與的第一場仗。雙方兩敗俱傷,我救下馮夼的時候,章迴的一只箭矢穿過了我的肩膀。
這個仇我記下了。若非用妖術打破人間規律必遭天譴,我至于受他一箭。
我聽見宛童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地下冒出來。
“就這,這你都打不過?你還整了個傷?”
我拔了箭,包扎好傷口。
“我是個動物精,不是個石頭精,我不配受傷嗎?”
“行行行,你配。順道提醒你一句,你的少年郎來了。嘿嘿。”
歷史更迭,王朝改替,人間事,自有其定數走勢。
眾妖不可動用妖術干預打破人世規律。
不然,我分分鐘滅敕國全軍。
省的我出物攻。
我還半褪著衣裳,露著肩膀。
瞿驚時在門外,詢問我傷勢如何。他或許也累了,聲音有些抖。
我心里有一點點高興。
“你進來。”
他走進來,眼睛盯著我的肩膀。
我并無礙。
我倒是盯著他,他戰靴還沒換,但這個腿啊,真是修長得很。
他的眼睛溫柔明亮,瞳仁如深夜,眸色如清水,睫毛密密的,我想著他若是哭起來,睫毛掛一掛淚珠,定是極為好看。
他走近一些,伸出手,手指微微一動,又頓住了。
他想說些什么,嘴角微張,卻又紅了臉。
我想逗逗他。
“瞿將軍,今日的火燒云真美啊。”
“啊?”
我指了指他的臉。
“在這兒。”
這會兒他像個少不更事的小男孩,出了戰場,褪了鎧甲,去了將軍身份,左不過也是一位著實可愛的少年郎。
“瞿將軍是來關心下屬,還是來關心我?”
他的臉頰更紅了,爬上了兩片紅蘋果。
他避過我的眼睛。
“我,我來看看你。”
“馮夼在外面,來謝你救命之恩。”
“不了,我不要被他打擾到。”
“那我......”
“你要走了嗎?”
他自己拿了凳子,坐下來。輕輕地說:
“不,我再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