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熙怔怔地望著司徒覓,她的內心涌起一種強烈的難言的悸動。她極其有限的生命里,長汀水榭那一夜不過是意外,而孩子更是意外之外。
劉靡初又和他的鼓兄晃到水里去了,這鼓似乎格外親水。夏侯熙是女子的事,早在剛進西府學院時他就已經察覺。他沒有想到的是,夏侯熙的怪病竟然與十年前的事情有關。
躺在大鼓之上,隨著水波漸漸泛到遠處,他跟眾人招呼一聲,去了樹林里,進了云方寶盒。
“獨孤公子!”阮飛的眼睛在混沌一片的滅靈淵中反倒被練得格外靈敏,他本來倒懸在空間里,見劉靡初出現才反轉回來。
“小飛,你雙目如炬,能不能看出夏侯熙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兒?”劉靡初道,“為何我給她探靈時會有一種熟悉感,那種靈氣跟滅靈淵中的太像了。”
“夏侯姑娘確實是受了惡靈之氣的熏染,不過她自身靈力精純,修為深厚,所以在體內一直調和著這股惡靈之氣。”
“能看出是什么時候侵入她體內的嗎?”
“大概在十年前。”
“十年前?”劉靡初問,“是因為滅靈淵之事嗎?”
“這個無法判斷。”阮飛道,“當時情況太亂了,而且平北嶼與中洲離得非常遠,惡靈之氣應該波及不了哪里。可是夏侯姑娘體內的惡靈之氣又與滅靈淵中的非常相似,我也沒辦法確定。”
“那有辦法引出惡靈之氣嗎?”
“若是男子,可通過陰陽之術轉移到女子身上。”阮飛道,“像夏侯姑娘這樣年輕的女子,可以通過妊娠將惡靈之氣傳送給胎兒,生產后將孩子置入滅靈淵或者投尸崖這樣的地方,便可保全母體。”
“那不是……”劉靡初嘆了口氣,阮飛就是這樣一個棄兒,他難道要造就下一個阮飛嗎?“辦法我會告訴她的,怎么選擇讓她自己決定吧!”劉靡初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說到投尸崖,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我死后你是怎么脫困的?”
“是龍公子救了我!”
“龍傲天?”劉靡初忽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
“對啊!”阮飛道,“當時你被滅靈大陣碎為齏粉,中洲各家打算將我也投入滅靈大陣里去。龍公子說我身上魔氣太重,若是投入滅靈陣會逸散惡靈之氣危害淵方。后來各家商議先關了滅靈大陣,再將我封回滅靈淵去。”
“那你是怎么出現在平東島投尸崖下的?”
“游過去的!”
“啊?”
“龍公子偷偷告訴我,滅靈淵之下是深海,想要自由并不一定可以在淵方大陸上。只要我有毅力通過黑暗,就可以找到我自己的自由。”阮飛道,“所以我被封在滅靈淵之下就開始朝一個方向游,游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就真的看到了光。”
“所以投石崖跟滅靈淵是相通的?”劉靡初覺得重生后許多事情都出乎意料,“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平東島?我又為什么會變成劉靡初呢?”
“龍公子叫我去的,他說你會出現。”阮飛道,“這十年來龍公子一直用聚靈幡為你聚靈,滅靈大陣粉碎靈體后靈識散落四方。你的靈識有滅靈淵的氣息,很好辨認。”
“所以你們倆沒經過我同意將把我的靈識放到劉靡初的身體里,這可是奪舍!”
“嚴格來說不算奪舍,劉靡初被打死,我們只是用他新鮮的肉身給你的靈識當了容器。”
“……”
南中郡的事情也算有了結果,這次滅殺樓濛,元水風的領導能力顯露出來。元芳殊卻不滿意這樣的結果,自己從小勤學苦練,卻不如一個紈绔浪子回頭得到的多。
應晚在郡守府尖刻的話更是挑破了元芳殊的自尊心,她感激龍遇的關懷,卻不愿附庸龍家。
龍遇去追她,好言相勸已經是不管用了。他只得牛皮糖似的跟著元芳殊一起回了中洲。
應晨被樓苒打了個半死卻不愿在闌斗養傷,暫住到花廬。生他的是母親,傷他的還是母親,應晨發現不管他怎么盡力,總是無法滿足母親的要求。
旬假每十天一休,云笙的生辰馬上到了,云石親自來接她回家。眾人見到這個三十出頭的云東郡守,倒是覺得云笙這個哥哥真是亦兄亦父啊!
同樣是云家的女兒,同一天的生辰,就因為生母的出身不同,待遇就如此不同。云濤看著被眾人擁簇的云笙,所有一切的東西都是她的,而自己什么也沒有!
云笙跑過來拉著云濤:“紅箋,我們幫你去找胡司儀告假,咱們一起回家過生辰吧!”
“不必了!”云濤甩開她的手,“不用你在這兒假惺惺的。惡心!”云濤兀自跑了,云笙要追,元水風拉住她:“你此時去,只會讓她情緒更加激動!”
云濤一個人跑到菜園去,她怒不可遏:“憑什么?憑什么所有好東西都是你的!同樣是云家的女兒,你得到了一切,我卻什么也沒有!老天爺,你為什么要這么偏心?”
“怨天尤人能改變什么?”一個戴著青獸面具的黑衣人落到她面前,“想要得到一切,就必須自己去爭取。”
“你是誰?”云濤問。這里是西府學院,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我當然是能幫你得到一切的人!”
云笙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正好跟譚澤蒼同一天。十年前,獨孤衷都是在這個時間給師妹譚澤蒼準備生辰禮物。雖然她并不都愿意收,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現在要給云笙送什么呢?劉靡初的法器還是她贈的,這鼓絕非一千兩可以買到的。
經過南中郡一戰,甲班的十幾位學子之間顯然更加團結了。大家都接受了云石的邀請去云東郡守府為云笙慶賀生辰。尹姣卻并不在此行列,她借故推辭,正好借此機會回一趟尹城。
這位年輕一代中實力最強的年輕的女城主一貫是獨來獨往的,她在與不在都不影響眾人的興致。
云東郡為隸屬中洲龍家的三級行政區域,位于中洲東北。北鄰平北嶼,東南接尹城,隔尹城與平東島相望。西南與西府接壤,西北為靠著北云府。西部腹地夾于二府之間,與中洲悟天相接。
因云東郡的形狀近似于豎著的三齒王冠,也像一簇燒向中洲的火焰,故云東郡素來都有“香冠”和“焰織”的美稱。
郡守府就在王冠和火焰的正中央,建筑規模宏大,白玉雕欄。府中有香坊,時有馨香彌散,故云東郡守府亦有“明珠”的美譽。
像云笙這樣的天才煉香師無疑是郡守府冉冉升起的璀璨明珠。她是云東郡守最疼愛的嫡親妹妹,也是悟天家主譚澤蒼最憐惜的表妹,從小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這個世界是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的,有的人生來就在高峰,可有的人則在最低谷。在最低谷的人需要拼盡全力去尋求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和好運才能勉強走到高處,而哪里對生來就在高峰的人來說不過只是最初的起點。
云濤最終還是回云東郡了,其實她也清楚云笙并沒有做錯什么。可就是因為她極力地待自己好,反倒教云濤更加難受。如果一個人對你不好,你可以簡單粗暴地恨他,甚至想方設法報復他。可如果一個人一直待你很好,你們之間又有巨大的利益沖突,那會很痛苦!
云笙什么都沒有做,甚至還一直在補償自己。可云濤最想要的一切她都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正因為她不爭,更讓云濤心里不服氣。
這種感覺就像你二十多年的人生追求只為一場生死決戰,可你的對手還沒出手,你就已經輸得徹徹底底!那是命運無情地在踐踏她的理想啊!
云笙的生辰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之夜,郡守府張燈結彩,煙花一串接著一串。云笙穿著一身碧藕新衣,這是云石早早為她預訂的羅裙——中洲龍家制衣坊最新的款。
“哇——”元水風陶醉不已,“小綾兒白衣如玉、碧衣如蓮,果真是美得出塵脫俗。”
云濤喜歡穿紅衣,喜歡亮眼的顏色。她以為穿著最搶眼的衣裳就可以得到別人的關注,可沒有人會送她最好的衣裳。即便她就站在云笙的旁邊,也只能淪為陪襯。
“綾姑娘,這是給你的禮物,生辰快樂!”劉靡初將一個劍穗送給她,白色流蘇上頭是兩顆玉白的水晶球,里面流轉著云笙二字。
“多謝克終公子!”云笙將劍穗掛在白綾軟劍上,“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這可是中洲龍家的簪纓配飾。”施陌嗤道,“你可真會借花獻佛!”
“就是!”元水風掏出隨身攜帶的紫塤,“小綾兒,你的法器不是壞了嗎?這是我爹給我的紫塤,送你做法器。”
“紫塤是上等法器,其音可控飛禽走獸蟲魚,還可以用來探查消息,或是做防御之用。”云笙沒有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在我心里,沒有什么比小綾兒更貴重了!”元水風將紫塤塞到她手里,“我不管,我送都送了,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送禮還要耍賴!”施陌把紫塤拿過來還給元水風,又將裝有鴻鵠白玉笙的紫檀木盒遞給云笙,“這是我請人為你修復的法器,生辰快樂!”
“謝謝!”云笙打開盒子,將鴻鵠白玉笙拿出來,“天哪,真不敢相信!原來碎了的鴻鵠白玉笙可以這么美。”
龍笛是一個盡善盡美的人,看到碎成幾瓣的鴻鵠白玉笙,他的強迫癥又犯了!為了美觀,他索性把所有的鴻鵠白玉笙都全部震碎了,均勻的小碎片看著順眼了許多。上千塊小碎片被龍笛重新按順序拼接在一塊兒,他又用靈力將碎片裂隙一一凝合。
瑕疵在龍笛的匠心下變成了耀眼的美麗,整個白玉笙都是碎玉凝成的,在光的照射下,每一瓣小碎片都閃出五彩斑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