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石鎮之謎(2)
“夫人…”清潭有些羞澀地開口道。
“清潭…我可以這么喚你吧?”張母牽過她的手,溫柔地道。
清潭點點頭,“當然,夫人抬愛了。”
“好,那我便喚你清潭了。你也別這么見外,什么夫人夫人的,你要是不嫌棄,稱我一聲大娘就可以了。”張母向來也是性格爽朗的,雖然只有張金這么一個親生兒子,但是由于水生幾人自小一起長大,也都是當親兒子疼的,所以在她心里自己總是有四個兒子的,從來都希望有個乖乖巧巧的小閨女,而清潭更是長到了她的心縫里去了,不但長得好看,合她的眼,性格也特別合她的胃口,乖乖巧巧,做事說話又大氣而不失禮。
“大娘。”清潭也不扭捏,她也真心喜歡這個才見面不久的夫人,也能看出來張母是真心的,并且也是個性格爽朗的。
咬咬下唇,清潭又開口了,“大娘,清潭有個不請之情,還得求您。”
“哪里說得上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說,大娘能幫上忙的,自然得鼎力幫忙。”張母看著清潭道,眼神溫柔而有力。
“是啊,謝姑娘,沒事兒,你只管說。”
“對,你只管說,我干娘人可好了。”
清潭要起身行禮,被張母按住,沒辦法,只能直接開口道:“清潭和同門失聯了,下山匆忙,我和爺爺體力不濟,也沒能帶太多金銀細軟,只有少許銀兩,我和爺爺只能先借住在您的客棧,賒欠的銀兩以及您諸位的恩情,只能等解除封山,聯系上同門后,才能還您了。不過,我還是有幾分薄能的,平日里,也可以幫您做些雜活,抵一些花銷。”
張母微笑搖頭,“你這傻姑娘啊,我這客棧,可不就是讓人住的嗎?沒事兒,你只管住,住到什么時候都可以。至于什么銀錢恩情,你再提及,我可就要生氣了。”
“大娘,不能這么說,您開店就是做生意掙錢的,哪里有白住的道理。您已經幫助我們許多了,我自然也不能安享其成。也希望您能體諒我的心情,讓我少些愧疚。”清潭認真地看著張母道。
張母搖頭,“你呀…一看就是個又犟又有主意的,倒是真想我年輕的時候。”
“謝謝大娘!”看出了張母的妥協,清潭終于蕩出了一抹放松抒懷的笑容。
“就這樣,清潭和她爺爺就在青石鎮住了下來,沒有人能想到,這一住就是三個多月。也沒想到,天有不測風云……”客棧里,張金低垂著頭繼續說道,垂下的額發擋住了他的臉,但是明顯能聽出來他聲音逐漸低沉了下來,夾雜了些許的痛苦。
次年三月,本該是鶯飛草長的季節,卻仍然風雪飄搖,整個青石鎮都開始籠罩了一股焦躁和擔憂。
三個多月的大雪覆蓋,到處都被封鎖,整個青石鎮仿佛都和外界失聯了,青石鎮里,有些新來的根底不深的外來生意人開始考慮糧食問題了,因為他們來青石鎮本就是考慮到這里的地理位置優越,適合做生意,而在這里根本沒有自家的土地,更別說種植糧食了,平時的吃用皆是現買現用,現在整個青石鎮封閉了,和外界失去了聯系,糧食這種必須的消耗品只能越來越貴。而最可怕的就是,這種根底不深的外地人,在青石鎮里,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整個青石鎮開始焦躁不安,開始出現不好的情況……呵,這就是人性啊。”張金仍然低著頭,但是聲音里是滿滿地鄙夷。
“那當地衙門呢?”冷不丁,靈越突然開口了,她就是打心底里覺得,這種時候一定有一個官方組織要出頭管理,也一定會出頭管理。
“衙門?那幫人啊…不過是天高皇帝遠的蛀蟲罷了。”張金這次倒是語氣淡淡。
一旁一直靜靜聽著的司徒御非眉頭微皺。
靈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也沒說出什么。
“那…然后呢?又發生了什么?”靈越問道。
張金這次沒有陷入回憶,也沒有緩緩地劇情導入,開口道:“后來,來了群山匪,據說是從距這里200多公里的青還山來的,據說也是糧食空絕了,走了四天四夜,直奔我們青石鎮來的。”張金沒有說下去。
“然后呢?”靜默了幾秒,連懷還是問道。
“然后,死了,都死了。他們殺了我娘,殺了水生,殺了慶華他們…就留了我這么一條賤命。”張金說道,語氣并沒有預想中的特別激動。
靈越面色復雜地看著他,因為他所經歷的痛苦和他所展示出來的情緒完全對不上。
“你不難過嗎?”靈越問。
“難過,怎么會不難過,一天啊,就那么一天啊,我失去了所有親人。”張金說道,卻沒有哭腔,也沒有難過,甚至沒有他前邊怕死時表現出來的情緒波動大。
“那你…為什么還想活著?”靈越想了想,還是開口直接問道。
張金靜了一瞬,搖頭笑道:“你這小姑娘還真是直接,要是我娘還活著就好了,她最喜歡你這樣性格的小姑娘了。呵呵,你問我為什么想活著啊?我必須要活著啊,活著才能看到惡人惡報啊,多好。”
“惡人惡報?官府派人去滅山賊了?”靈越皺眉問道。
“噗…你這小姑娘還真是一門心思信官家啊。你覺得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會有人去剿匪嗎?”張金反問道。
“這…那怎么?”靈越困惑了。
“這惡報啊是清潭的鬼魂尋仇。”張金道,聲音里笑意明顯。
“清潭姑娘?鬼魂?怎么可能?!”靈越不信。
“怎么不可能?就是清潭的鬼魂,清潭和謝爺爺出身青參山,自小修習道術,她被山匪凌虐致死,怨氣難消,自然是要報復的。她的復仇第一步,就是那群山匪,你都不知道,所有的山匪,都被鬼迷心竅了,自己乖乖地就跳下青參山的絕壁崖了。”
“鬼迷心竅?你看到了嗎?”連懷問道。
“哦,我沒看到,想想都遺憾。不過青石鎮有人親眼看到了,他們說當時的場景啊真是詭異又可怕,那一個個山匪,就跟下餃子似的,一個一個自己就跳下去了。哈哈哈哈…”張金語氣里有些遺憾。
靈越聽著他笑里的痛快和痛苦,心里憋悶得厲害,打斷他的笑,問道:“那你的仇不是報了?”
張金的笑戛然而止,“不,這才是第一步。”
“第一步?”
“對,清潭還要向青石鎮的所有人復仇,包括我。”
“為什么?”靈越不解。
“因為青石鎮的人啊,壞透了心了。”張金道。
“怎么會?你不是說了青石鎮的人老實本分又善良嗎?”靈越問。
“是啊,那些老實本分又善良的人……”張金沒有繼續說下去。
“怎么了?”
“沒什么,可能,清潭和我一樣吧,在埋怨大家,為什么不出手相救呢?為什么就能冷眼旁觀呢?為什么就獨自活著了呢?”最后三句聲音很低,似乎就是張金一個人在喃喃自語。
靈越動了動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正想強逼自己開口,一側一直沒有出聲的人開口了。
“如何復仇?”司徒御非道,聲音一如既往地冷硬。
“詛咒。清潭詛咒了整個青石鎮的人。”
“什么詛咒?”
“只要天一黑,青石鎮的人必須待在屋里,而且不能點燈,夜間點燈,夜間出行,都會被清潭的鬼魂知道,最終被鬼魂弄死,可能會被砸死,也可能會在路上被馬車撞死,被勒死,被吊死,都有可能。”張金說道。
靈越眉頭緊皺,“那有人看到清潭的鬼魂嗎?”
“沒有,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肯定是清潭,清潭在怨大家。”張金笑著道,笑容里有些開心,有些痛快。
“為什么?難道不能是意外嗎?好,就算不是意外,那也有可能是別人害的啊?或者另外一個人的鬼魂?為什么一定是清潭姑娘呢?”
“為什么?大概是因為…山匪來的那天,是個大夜,而那天晚上,所有人都閉門閉戶吧。既然不想出來,那么,便不要出來了。”張金收斂了笑容,道。
“那你呢?”司徒御非開口道。“那天,你去了哪里?”
“我?”張金愣住,聲音低了下去,“我,我不在的……我不在的……”
“你去了哪里?”司徒御非依舊問道。
“我不在……我……”張金不斷重復著,似乎不太想說,也不太想回想,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后索性閉嘴不說話了。
“那清……清潭姑娘的鬼魂什么時候開始復仇的?”靈越追問道。
“……四年前。”張金開口道。
“鎮上的人也是四年前開始受到詛咒的嗎?”靈越追問道。
“詛咒……是一年前開始的。”張金似乎有些糾結猶豫,最終還是開口了。
靈越皺眉,感覺這里邊的謎團越來越大了。
而張金,本就是初春的時節,大夜里,被潑了兩杯茶水,再裹著濕衣服說了這么半天的話,已經噴嚏震天了。明顯也不想再說些什么了,抬頭看著司徒御非,哆哆嗦嗦地開口道:“各位大俠,我可都告訴你們了,而且也是因為你們我才有這被詛咒的兇險,你們可是說了要保護我的。”
司徒御非神色不明,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朝連懷點了點頭。
連懷揮手,示意兩個手下跟著張金保護他。
張金倒是也不見外,拱拱手,“多謝各位大俠仗義,勞煩兩位小哥保護。小店店空已久,當前只有三位外客,都在二、三樓,一樓還未有人,您各位只管打掃入住。”
說完,張金也不多和幾人多說,帶著兩人轉身離去。
看著張金離去,客棧大廳沉靜半晌。
毓秀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靈越。靈越則盯著張金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連大哥,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太對?”
還不待連懷開口,一道低沉不帶情感的聲音響起。
“他,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