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和上一次伏攸來這兒的時候比起來，敞亮了很多，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太監從外頭慢慢的走進去，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壓抑。

　　其實，老皇帝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喚作伏燁。

　　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亦惹得京中不少女子想要與他在一塊，就算是入宮當一個小小的妃子那也是極好的。

　　可漸漸地，伏燁在皇位上待得久了，見慣了爾虞我詐，見多了籌謀算計，這心思啊也越來越多了。

　　都說相由心生，再加上伏燁的年紀又大了，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便和從前的那些個皇帝一樣，開始沉迷著追求什么長生不老的丹藥。

　　知道伏燁日日盼著，傅婉言就托母親悄悄從宮外找了幾個道士來。

　　還真別說，這幾個道士一身袍服，一頭白發卻精神得很，加上手里日日拿著一柄拂塵，還真有仙風道骨那味兒。

　　他們用各種珍貴的藥品，練成了所謂上好的丹藥獻給伏燁。

　　伏燁吃下去，雖然看起來氣色一日勝似一日，可知道的人都清楚，這些只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罷了。

　　實際上，伏燁的底子正在被一步步掏空，等到什么時候身子撐不住了，老皇帝也就去了。

　　小太監就是靠著這個，爬到如今的位置。

　　他走進去，伏燁正在床上坐著，小太監趕緊快步上前，乖順的跪坐在伏燁腳邊，柔聲道：“陛下，奴才來得遲了，請陛下責罰奴才。”

　　伏燁伸出一只手，指尖勾起小太監的下巴，瞧著那張清秀的臉，道：“方才見了誰，身上一股子脂粉香味。”

　　“是周漢公主，她來這兒問了奴才婚禮的事兒，便往鳳儀宮去了。”

　　小太監巧笑著，軟了嗓子，他幼時學過好幾年昆曲，若不是因為被家里買進宮了，指不定現在還能是個頗有名氣的角兒呢。

　　所以，他刻意捏著嗓子說話的時候，總是叫人連骨血都酥麻起來。

　　“陛下，昨兒那道士給了奴才一盒朱紅的丹藥，說是比從前那些都要好，奴才喂給陛下？”

　　伏燁哈哈笑起來，他微微低下頭去，聞到小太監身上有股極清新的味道，淡淡的掩在脂粉味兒下頭。

　　這味道他聞慣了，是小太監身上慣常帶著的。

　　他饒有興致的捏了一下小太監的臉，上頭立刻留下了紅色的印子。

　　小太監年紀不大，如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注視著伏燁，更像只溫順的家貓。

　　叫人又想好好愛護，又想肆意揮灑，伏燁如是想著，笑意更深。

　　因遮住了光而顯得昏昏沉沉的正殿里，雕花暖爐上面煙霧繚繞，不遠處的輕薄紅帳垂至地上，遮住活靈活現的鴛鴦錦。

　　外頭的宮人低著頭步履匆匆，雖是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這扇大門。

　　大抵是怕被里頭那位頂頂尊貴的人教訓，若是因為多管閑事而丟了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呢。

　　三月已經過去了一大半，這天竟還是冒著涼意，叫人瑟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