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音腦中關于安穩最后的畫面,是她一身火紅嫁衣,從閣樓一躍而下,猶如一只折翼的蝴蝶,最后落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畫面成了他日后的噩夢,夜夜折磨著他。
跳下去的時候,安穩在想,不知道她這一死,是否會有人心痛。
她終究是沒能等到沈家的八抬大轎,張家一紙訴狀將沈家告到了官府,那份簽字畫押的婚書,足矣給沈家扣上仗勢欺人、“強搶名女”的罪名,她已蒙三哥照顧,現在又如何能再拖累他和他的家族?她早該知道的,她那位姨娘,對她百般欺辱之后,又怎會坐等她高嫁入沈家,對自己不利呢?她這姨娘向來是個有手段的,否則一煙花柳巷的戲子,怎會牢牢坐穩這安家主母的位置呢,她只是沒想到,她會心狠手辣到這般地步,但最讓她心寒的,卻是她的父親,之前得知沈從音要娶她,真是說不盡的和顏悅色、體恤關懷,恨不得把這幾年缺失的父愛都補回給她,得知柳姨娘陽奉陰違偷偷以他的名義與張家做了買賣,起初恨得咬牙切齒,但柳姨娘的眼淚一掉,枕邊風一吹,卻道反過來勸她認命,她這才看清,原來自己不過是父親手中的一個籌碼,他父親生意做多了,如今連她這親生女兒也精打細算地賣。
他打的如意好算盤,張家那侏儒一死,張家的家產便也都是他安家的了。可惜他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平日里那溫順的女兒會用自己的命做最后的反抗。
出嫁那天,她異常乖巧配合,旁人只道她是認命,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已然心死,她想起那晚夢里慈愛的母親,又想起那天被人從沈家帶走時,沈從音急切又堅定的那句:“安穩,等我。”也便覺得這一世,終究是有片刻的溫暖。
她跟看守的傭人說屋里太悶,想開窗透透氣,就在開窗那一刻,一躍而下,了結了這一生。
她終究是沒等到想要的一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