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黎光桀都沒有什么力氣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窗外。

　　“到家后記得吃藥……”

　　他沉重的眼皮，隨著窗外霓虹的快速倒退，而慢慢耷拉下來。

　　耳邊尹月的囑咐也漸漸變得越來越遠……

　　——我明天下午就來橫店，需要給你捎點什么東西嗎？

　　——跟朋友吃完飯了？終于肯理我了？

　　——（筆芯表情+委屈表情）不理你？你看看你哪條信息我是沒回的？

　　——哦，那你就幫我從家里帶點……

　　尹月正坐在駕駛座上與譚銘耀發微信。

　　昏暗的車內，她的手機屏幕亮著，照耀起她上揚的嘴角。

　　——這么多？！你是要把整個家都搬去嗎？！

　　——其實你來就好，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去，土味情話，油膩。

　　——對了，女主角見了嗎？好看嗎？

　　——沒你好看。（原來你也會吃醋哦！！）

　　空調口呼呼地往外吹風，車里一片寂靜。

　　尹月體諒黎光桀正發寒熱，便調高了空調的溫度。

　　副駕駛座位上，黎光桀正緊閉雙目，頭往尹月的反方向歪著，靠在車窗上。

　　他在車輛行進的路上，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尹月見時間還早，便索性拐進了一條弄堂里，想著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畢竟人家帶著病出來吃飯，很有誠意了。自己總不能在病人正不舒服的時候硬生生將其搖醒、再往家里無情一丟吧？！

　　男人最后是被尹月手上的梔子花味道給香醒的。

　　她滿足地收起手機，再次伸手去摸他的額頭，而男人正好察覺到額頭的冰涼而轉頭過去。

　　黎光桀在微弱的光線中，隱隱約約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龐，恍惚之余呢喃了一句：“尹月，你明天八點到我家來。”

　　女人會心一笑：“光桀，快醒醒，你家到了。”

　　高燒燒到了夜晚，是會擾亂人的心智。

　　男人被尹月的句話給瞬間驚醒，他緩緩睜開眼，發現周遭環境十分陌生。

　　他用力揉開疲憊的雙眼，看向前方擋風玻璃，外頭仿佛是一個弄堂的盡頭。

　　黎光桀深深嘆口氣，坐起身來，并清了清嗓子：“我怎么睡著了，這是哪里？”

　　“外頭馬路不好停車，我就拐進了一個弄堂，接下來你應該認得路吧。”

　　黎光桀羞愧，他怎么就在尹月的車里昏睡過去了？也太不見外了。

　　或許潛意識里他一直是把她當成自己人的，這么多年來始終沒變。

　　他用手揉揉頭，覺得劇痛無比，應該是寒熱急速發了出來，現在正燒在興頭上。

　　“慢慢來，你緩緩。”

　　黎光桀的精神逐步恢復過來后，再次往窗外望去，這里確實跟他家附近的小區有點像。

　　“要不要喝口水？我后備箱里有。”

　　“不麻煩了。”

　　女人看出他的抱歉：“你只是打了一會兒盹啦，其實時間還早。”

　　“呼，那我就先走了。”

　　男人去解開安全帶，準備扒拉車門，而其實此時的他，身子已經變得異常沉重，仿佛輕輕挪動步子就要散架似的。

　　“哎。”

　　尹月情急之下去抓他的手腕：“你別動，我只是說這里不好停車，沒說不送你到家門口啊。等我倒車出去。”

　　“哦。”喉嚨的沙啞透出他的無力。

　　男人重新躺回座位。

　　尹月提醒道：“安全帶系上。”

　　黎光桀跟個聽話的小貓似的，女人怎么說就怎么做。

　　就在打方向盤的時候，尹月問道：“你剛剛不會是做夢夢到我還在給你當助理吧。”

　　“怎么說？”

　　“我聽見你講夢話，說什么讓我幾點幾點到之類的。”

　　黎光桀忽然緊張，深怕自己隱藏的心意被發現：“我還說什么了？”

　　“沒呢，聽不清楚呢。”

　　他暗暗松口氣。

　　尹月笑著：“沒想到你居然睡個覺都要叫我干活！”

　　她開到小區門口，搖下車窗，從錢包里掏出兩張紙幣給小區的收費員，隨后車子便順利開上了大馬路。

　　“可見我真的是勞碌命哦。”

　　“是我一時間腦子有點糊涂了。”

　　黎光桀這刻像是完全清醒了：“這里是單行道，你直接往前開，左轉再右轉。”

　　“好。”

　　天空在此刻開始飄雨，淅淅瀝瀝的，一道一道斜劃在了車側的車窗上。

　　雨滴下落的姿勢沒有任何規則，只是隨風飄搖，不一會兒就將車窗透出的夜景給切割成碎片。

　　黎光桀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會講夢話，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家倒頭而睡。

　　今晚的重逢，結局并非他要的，好想把這一切全睡過去。

　　可是，他越是這么想，紅綠燈越是跟他作對。

　　“好長的紅綠燈。”

　　尹月可能是怕黎光桀再次在車上昏過去，一到堵車或是停下的時候就與之講話。

　　“嗯，這里是這樣的，一旦吃上一個，接下來就個個是紅燈。”

　　短暫的沉默之后，黎光桀開口：“謝謝你送我。”

　　“客氣什么，以后要多聯系。”

　　黎光桀帶著頗有點賭氣的口吻：“是你不聯系我。好不容易發你一條約飯的信息，你居然差不多要一個月了才回的我。”

　　“光桀老師，我錯了。前段譚銘耀的日程超緊的，害我都忙到忘記回你信息了，罪過罪過。其實你懂吧，我就是那種傳說中看了信息就以為自己回過的人，用意念回的……”

　　“哦。”男人明顯不滿意。

　　“所以嘛，現在我不是打算放慢節奏了嘛。”

　　“嗯，這是對的。你回家后發份簡歷給我。”

　　“遵命！”

　　還有一條橫馬路就到家門口時，黎光桀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不甘。

　　他就想知道自己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即便不能當男女朋友，但……

　　“譚銘耀應該沒我好帶吧？”

　　“啊？”尹月一時間沒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沒事。”

　　“到了。”

　　男人開門下車。

　　忽然間，他想起些什么，立馬回頭敲了敲車門。

　　幸好尹月在查導航，仍停在原地。

　　她疑惑地搖下車窗。

　　黎光桀：“過幾天來我家一趟吧，我正在籌備一個原創音樂劇，你看看有沒有興趣加入？”

　　“是嘛，好啊！哦不對，我明天要去橫店跟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