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琿被一眾人圍著，但所有人都很有分寸，在不清楚具體情況時，沒有出現一下全都擁到廢墟上的情況。
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那個歌聲仍在斷斷續續地傳來：“天上的星星……”
“地上的人兒相隨……”
越到近前越安靜，人們屏氣凝神，只有微弱的歌聲從不知多深的地下傳來。
有人想象了一下一個小女孩抱著膝蓋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臉上掛著淚，眼神惶恐而無助，抽泣著唱著歌的模樣，感覺心都快碎了。
真正心碎的人是那個讓孟琿印象深刻的中年男人，他呆呆地站在人群之外，為了不影響專業人員的救援，他從不過分靠近現場，但看到陸續抬出遺體后，現場一度變得有些“冷清”，逐漸絕望的他這會兒根本顧不上所謂的“不添亂”，在孟琿喊道“這里有人”的時候，他是反應最快的那個。
就像是一個聽到發令槍響的運動員，兩腿幾乎下意識地就朝著孟琿的方向奔跑，而在聽到、聽清廢墟之下的聲音時，一直繃著的男人如同失去了全部力氣、全身骨骼一般，涕淚縱橫，嘶嚎著往他聽到聲音的地方爬著，扒著。
很快，他便被兩個消防員架了起來。
“我女兒……”
“那是我女兒啊！”
“洋洋，洋洋！”
男人的掙扎和說的話，讓兩個年輕的消防員停住了把他拖離現場的動作，詢問地看向他們的隊長。
隊長沖他們抬手示意了一下，轉向孟琿：“能確定具體位置嗎？”
他對孟琿是有印象的，畢竟帶著一條已經成了明星的狗，多少也會被人注意到本人。
孟琿有些尷尬地搖搖頭，狗子雖然已經跑到他身邊了，但失去救援雷達的輔助，不論是他還是狗子，都沒辦法對被困者的具體位置進行確定。
那人點點頭，這時宋忠軍和顧長良等人也趕了過來，顧長良一眼就看到孟琿，招手讓他過來。
“你發現的？”
對方開門見山。
“是……”
孟琿左顧右盼。
不是他心虛，而是這種巧合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哪怕有狗子掩護，他也同樣值得懷疑。
只不過這些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應該不會想到“開掛”這種操作……
但孟琿還是忍不住避開顧長良那好像頗有深意的視線。
好吧，他就是心虛。
萬幸，作為現場總指揮，顧長良并沒有多余的時間跟他閑聊，確定被困人員位置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一步到位的，之前救人，他們也是在用生命探測儀等專業救援工具的輔助下，緩緩剝離障礙，才逐漸靠近救出的。
“干得不錯！”
顧長良贊許地拍了孟琿的肩膀，這種相對親密的動作，領導其實不常做，因為那往往會在背后被解讀的有些過分深入。
但孟琿的年齡和身份，以及他今天的表現，讓顧長良沒有多想，就像是夸獎晚輩一般，很隨意很自然。
顧長良接著就被人簇擁著走到更近的地方觀察，孟琿縮了縮脖子，趁機退了出來。
那個男人這會兒已經安靜下來，因為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下面的狀況不明，如果被困者因為你而出現情緒不穩的情況，對救援有害無益。”
壓抑感情、克制沖動，這對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來說，并不陌生。
“謝謝……”
孟琿在經過男人的時候，有些意外地聽到對方說了這么一句。
“不用謝。”
孟琿點點頭，帶著狗子繼續往外走，他不是沒有同情心，按理說他應該停下來，安慰對方幾句。
但是這個女孩的幸存，讓他對系統的神奇產生了動搖，而動搖之后的堅定又只能表明一點。
這一點，對于一個絕望之后又看到希望的人來說，太過殘忍了些。
山上的救援很順利，至少在楊河看來，山上的狀況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他們已經來到了分岔的路口，通往墳山的那條小路被滑坡帶到了河里，但留下的缺口并非“刀削斧劈”那種直上直下的陡峭，而是有一定坡度的，也許過上幾年，這里又會長出一些樹，甚至如果足夠結實后，種些果樹也不是不行。
但問題是現在的話，這里的土實在有些疏松，直接走過去，跟跳崖相比，可能只有死的會稍慢一些這一點區別。
“有什么想法嗎？”
楊河下巴微抬，沖姜元明說道。
“從山上繞噻。”姜元明自然把目光方向了土質看起來相對緊實的山上。
雖然垮掉的部分離他們的位置有著近二十米的高度，但對于無法確定有沒有著力點，能不能踩的坡道來說，從山上繞，似乎是眼前的最優解。
其實他們還可以選擇從山的另一側繞過去，但在自然形成的灌木叢和山壁間行走，風險和困難一定會比眼前還要多。
至少這里看著離成功更近一些。
所以兩人不約而同地忽略掉了舍近求遠的念頭。
另一邊，孟建軍已經又跟王友山取得了聯系，而且還抽空給孟琿打了個電話。
在王友山救下山之前，他還不打算跟王秀梅說這件事。
畢竟，山上或許還有著他們無法預料和應對的危險。
……
就在顧長良點點頭，認可了宋忠軍提出的救援方案后，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其實從他到現場后，電話就一直沒有停過，縣里解釋匯報情況的，市里問情況的，兄弟市打聽情況的等等等等。
這一次，電話來自省里。
是他的一個老領導。
“長良。”
“您說。”
“工作組應該馬上就到你那里，你準備一下。”
電話那頭，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
“是。”顧長良深吸了一口氣，聽出對方的疲憊，知曉能抽出時間打這個電話，已經是對方對自己的看重和照拂，他忍不住說了一句，“您保重身體。”
“沒事。”
對方掛掉電話后，形色匆匆的市.北區交警大隊大隊長林邱合走到他身邊，小聲地匯報：“顧市長，鄉道那邊說，有省會的車開過來了。”
“還有一輛是京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