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回應，孟建軍精神一振，忍不住上前幾步，仰著頭喊道：“爸，是我！”
“大爺，我們是消防隊的，您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起，我們馬上就去接你。”
姜元明跟著喊了一嗓子。
那邊沉默了十來秒，“我現在挺好的，天黑路滑，你們明天再上來吧！”
什么情況？
姜元明跟楊河交換了一個茫然的眼神，被困的人一般來說都會急著脫困，有些人甚至還會因為情緒崩潰責怪救援人員來得太遲，這位老爺子倒好，讓他們明天再來……
三顧茅廬嘛？
“沒事，我們一定會幫您安全下山的！”
楊河承諾道。
王友山沖下面喊道：“你們就先下去吧！跟孟琿和秀梅說一句，我沒事。”
很顯然，老爺子是跟自家女婿交待的，楊河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孟建軍，后者自是了解老丈人秉性脾氣的，知道他大概是有些抹不開面子，而上山的路又確實有些險，他不想因為自己讓別人冒險，所以才會一直讓他們明天再來。
沖楊河搖搖頭，孟建軍又接著喊道：“爸，山上不安全，咱還是早點下去吧！”
“我說了，明天再來。”
王友山的倔勁兒上來了，聲音里藏著火氣。
孟建軍自然聽得出來，但現在不是孝順的時候，雖然現在天已經晴了，但萬一今晚又出意外呢，萬一呢？
“大爺，不救您下來，我們也不會下山的，這是我們的任務。”
楊河沖有些不好意思的孟建軍擺了擺手，對著山上喊道。
說完示意隊員們繼續前進。
“路斷了好長一截，別上來了！”山下卻一時沒有回應，王友山急道，“建軍，你跟消防員同志說說，晚上太危險，明天白天再來吧！”
“爸，我們先上去再說。”
孟建軍落在后面，沖山上喊了一句后，轉身跟上了已經走了一段的隊伍。
“你們別上來了！”王友山又喊了一句，跺跺腳走近了一些，聽到山下暫時沒了動靜，最后忍不住擰起了眉頭，嘆了口氣。
秀峰確實沒怎么發生過大的自然災害，至少在王友山的認知中，是沒有北山會發生山體滑坡的這種可能的。
所以被困、求救等等這些，對他來說是沒有“預案”的，直到他聽到村里廣播孟琿的聲音，看到天上的孔明燈，他才想到用火光回應，告訴孟琿，自己在山上，目前還安全。
但那之后他又擔憂起來，因為孟琿說了要來找自己。
于是便一直蹲在離塌掉的路最近的一棵樹后，沒等到外孫，但女婿卻是上山了。
王友山很難想象如果孟建軍因為救自己而出現意外，他要怎么面對女兒和外孫。
老人摸出顆發潮的煙，打火后，用力地嘬了幾口，但一挪走打火機，盡管吸得很用力，煙頭上的火光也還是沒那么明亮。
久違的輕煙將老人看不清表情的面孔籠罩，只聽到一聲嘆息。
“唉……”
……
孟琿接到老爸的電話時，正帶著狗子開始了又一輪的搜索。
接到繼續搜救的命令時，他自然沒辦法說，放棄吧，目前找到的就是所有的幸存者了。
在“救援黃金72小時”之前，宣布放棄是對遇難者和家屬的極不尊重，而現實中，哪怕過去三天三夜，也依然有活著被發現救出的奇跡。
孟琿也希望有奇跡。
只是，這一次，它應該是缺席了。
算上被找到的姥爺，十二個被困者已經全部集齊。
剩下的，不管有沒有人愿意接受，也都只是一具具失去溫度的身體，失去靈魂的軀殼。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在靠近一塊鼓起來的“土包”時，孟琿愣住了。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不然的話，這樣嚴肅凝重的場合，怎么會有人唱歌？
不對……
“咚！咚！咚！”
心臟忽然如同擂鼓一般，血液上涌，孟琿感覺一陣頭皮發麻，一陣戰栗感從后腦傳向尾椎。
有人！
廢墟下，有人在唱歌！
這……
難道系統有問題？
不可能……
在徹底接受系統的存在后，孟琿對系統的信任程度超乎他自己想象的高。
至少再又一次發現幸存者后，他第一時間就否定了系統對幸存人數漏算的可能性。
那是為什么……
孟琿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這一次沒有救援雷達的幫助，孟琿雖然聽到了聲音，但只能大概知道，聲音是從地下傳出來的，更具體的方位，他沒辦法確定。
顧不上把狗子喊過來，而且這一次他也不需要狗子作掩護，因為只要離得夠近，清亮的歌聲非常清晰。
“這里有人！”
“快點兒來人啊！”
孟琿不知道該喊誰，但他知道，喊就對了。
已經是夜里八點多近九點，持續了六七個小時的忙碌，讓所有人其實都很疲憊了，如同孟琿一樣還在現場搜救的人，也都大多是在一種沉默的狀態下工作。
和普通的房屋垮塌相比，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導致的災難中，幸存往往是一件更加困難的事。
“什么？”
有人從膝蓋中抬起頭來，略微茫然地看向孟琿的方向。
下一秒，有反應過來的從地上蹦起來，“又找到人了！”
他一邊單腳跳著穿上濕濘的救援靴，一邊沖著身邊的戰友們喊道。
“什么什么？”
“在那邊嗎？”
“怎么好像又是那小子啊，他是不是開掛了……”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但并沒有真的這樣深想。
“怎么回事？”
目光從眼前的統計資料上移開，顧長良抬起頭來，盯著指揮車的后門方向。
“我去看看……”
宋忠軍推門下車，看向已經聚了一些人的地方，一邊向那里走，一邊掏出對講機問道：“怎么回事？”
“呲呲，支隊長，又發現一名被困者。”
“呲呲，報告支隊長，讓我們二組來救吧！”
“呲呲，我們三組已經就位，隨時可以展開救援。”
“呲，原地待命。”
宋忠軍的聲音從對講機傳出，幾個臨時的攻堅組組長面面相覷，說是已經準備好的三組組長，聳了聳肩膀，切到自己那一組的頻道后，說道：“做好救援準備，吃飯的那幾個趕緊回來！”
“真夠無恥的……”
一個組長從身后說道。
“嗯嗯！”另一個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說是“組長”，其實每個都是參戰中隊的主官，關系好壞不提，至少都是熟悉的。
這樣稱呼只是為了更方便現場的指揮、調度，這種多支隊伍同時參戰的救援戰斗中，簡單好記易區分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抱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