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往左，再往左，好，停！”
“慢點兒、慢點兒……”
除了必要的交談和提醒，現場沒有人說其他的話，或者說，雨天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和巨大的心理壓力下，讓人沒有心情閑聊。
大多數人都沉默著做著自己的事情，不時有大型運載車拉著滿車的土方石塊向北駛去。
言城是一座很少發生大的自然災害的城市，許多人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慘烈的現場。
混雜著樹木青草的土石將房屋沖垮、掩埋，原本的人間煙火如今成了殘垣廢墟，而更遠處，已經看不到一絲人類生活的痕跡，滿是石頭和泥土，像是荒涼的石灘。
而數以百計的救援人員就是要在這里尋找生命的奇跡。
眼前的景象帶給孟琿的感受要比靠山村那邊沖擊得多，成片倒塌被壓埋的房屋，讓他難以控制地想到兩個字——活埋。
心理的沖擊帶來了真實的生理不適，孟琿開始干嘔，身子不自覺地佝僂了幾次，他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壓下。
這是大自然最殘酷的一面。
它給予、養育，但也會爆發、報復。
下意識地跟著往前，離老遠警戒帶便被看守的交警抬了起來，孟琿帶著狗子從下面走過，默默地跟在一行人后面。
任務目標一的進度還停留在5/12，如果他和被困的人運氣都足夠好，至少還有七人能夠生還。
要想參與到搜救中，他知道自己最好跟住顧長良。
一路向北再向東，一行人來到原本橫貫村子中央的東西路，從路口看去，通向河邊的那一段已經被徹底掩埋，之前孟琿看到的大型運載車就是從這條路上開出來的。
“我們目前對外圍的房屋已經全部進行了搜尋，同時咱們交通部門調集了許多機械工程車輛，用來開辟救援道路。另外在確認過周邊建筑內沒人后，我們沿倒塌區清理設置了環形救援平臺，目前已經基本具備靠前作業和搜救的條件……”
陳孝遠繼續介紹著情況。
“嗯，村里的人都撤離了嗎？”
顧長良點點頭，看著兩邊緊閉門戶的院落，隨口問道。
“這……”陳孝遠神色變得慚愧起來，“只有一部分村民撤離了，東半截的，很多人的親戚家人還沒找到，他們……”
陳孝遠話沒說完，但言下之意顧長良已經聽懂了，正府很難強行讓這些人離開他們的家，哪怕這家已經不在了。
這讓陳孝遠無奈又難過。
“那這些人有多少？他們現在在哪里？”
已經臨近清理出的空闊場地，但能看到的只有或穿著各色制服或頭戴安全帽的救援人員，少見幾個看起來像老百姓的人，他們站在一起，沒靠近也沒動作，就在那里看著。
有人注意到顧長良一行人走近，但就只是看了一眼，沒跟身邊的人交流，也沒什么其他動作。
“不愿意撤離的主要是受災的75戶村民，再加上一些有親戚家人失聯的，目前統計有183人，都集中撤到村子北邊的小學了，由鎮上的工作人員和村干部負責維持秩序。”
“除了不愿意離開，大家都很配合。很多村民一開始還用三輪車、拖拉機幫著拉土石，后面有大車過來了，出于安全考慮，就讓他們也都在北邊等消息了。”
“顧市長，您看……”陳孝遠目光悲切，他在秀峰主政已經三年多，對這個地方的老百姓充滿了感情，老百姓不愿意走，說實話，從心里他也不愿意趕。
簡單的換位思考，誰不想第一時間知道自己親人的狀況。
哪怕兇多吉少。
“能撤還是撤吧，”顧長良嘆了口氣，“畢竟現場還是有危險的，萬一造成了不必要的傷亡，誰都不愿意看到。”
“是，”陳孝遠點頭應道，“我馬上讓鎮上，不，我等下親自過去給群眾做工作。”
“嗯，注意方式方法，這是你的老本行，我就不參與意見了。”顧長良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去找孟琿，看到他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對著落后一些的宋忠軍說道：“忠軍同志，后面這個小同志和他的搜救犬剛才在靠山村那邊，成功搜尋到了一名被困人員，我看你可以把他并入到你們的搜救隊伍中，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量。”
忽然被點到名的宋忠軍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真的是搜救犬？
看著穿著星漢救援隊制服的孟琿以及他早就注意到的狗子，宋忠軍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相信顧長良不會無的放矢，但是據他所知，言城還沒有哪個民間救援組織有培養和訓練搜救犬。
至于這個星漢救援隊，他倒是聽說過，在區域應急聯動的預案編程上，有這支隊伍。
“好的，我馬上安排。”宋忠軍應道。
“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這句話是來自一個長輩對晚輩的囑咐。
顧長良自然不知道孟琿的具體情況，之前來的路上兩人聊了不少，但孟琿還不會傻到把自己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事情講給一個副市長聽。
所以他只以為孟琿確實是志愿救援隊的隊員，出于各種考慮，他讓孟琿編入了搜救單元，同時也讓消防方面給予照看。
孟琿心情沉重，勉強“嗯”了一聲。
“有沒有地圖？”顧長良沖孟琿點點頭，下一句話問的則是身邊的陳孝遠。
“有，在指揮車上。”
“去看看。”
“顧市長，這邊。”
陳孝遠當先引路，一行人又向停在清理出來的空闊場地上的指揮車走去。
宋忠軍落后兩步，拉著孟琿走到一旁，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消防員說道：“小伙子，你等下去找那個人，就插著紅旗的那地兒。跟他說是我說的，你和你的搜救犬，跟我們的搜救組一塊作業。”
“噢，好。”孟琿連忙點頭。
“對了，我叫宋忠軍。”
宋忠軍沖孟琿笑了笑，然后快步趕上前面的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