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劉成禺已經把車開到他平時放挖掘機的場地，停穩后沖穆柯比了個下車的手勢。

　　電話另一頭，孟琿也拿不定主意，理智分析的話，現在各方面情況不明，路上風險未知，留在家等消息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一來老爸已經出發，二來他說了不算……

　　“那什么，我到地兒了，得跟著裝車，你待會把你爸的聯系方式用短信發給我，不行你讓他給我打電話也可以。”

　　穆柯一邊下車，一邊跟孟琿說道。

　　“哦，好，我馬上發給你。”孟琿應道。

　　“行，那就先不說了，到那邊可能就顧不上接電話了，你有什么情況短信跟我聯系，我之后給你打過來。”正要掛掉電話，穆柯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問道：“對了，你姥爺叫什么？”

　　“王友山。”接著孟琿逐字向穆柯描述：“大王的王，朋友的友，山峰的山。”

　　后者聽了點點頭，對著話筒說了句：“行，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先跟到那邊的民警聯系一下，再順便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靠山村的情況。”

　　末了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別再搞忘了，不知道靠山村也有情況，那事兒可就大了。”

　　孟琿不知道怎么接話，“嗯”了一聲，穆柯那邊又傳來之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大概內容是喊他過去商量用哪個板車。

　　“來了。”穆柯應了一聲，然后對孟琿說道：“好了，不說了，我先去忙了。”

　　孟琿說道：“好，穆哥你們注意安全，謝謝哥。”

　　“跟我還客氣啥。”

　　說著，穆柯掛掉電話。

　　孟琿把孟建軍的聯系方式發過去之后，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他現在腦子有點亂，姥爺聯系不上，老爸前路未知，很多人可能正在黑暗的廢墟中等待救援……

　　他覺得自己好像能夠做點什么，也應該去做點什么，可是他不確定，過往只從新聞上看過的災害場面對他而言是遙遠而陌生的，那似乎不是他能夠從容應對的考場。

　　就憑一個救援系統嗎？

　　他沒信心，沒把握。

　　即使他在系統的輔助下救了穆柯一次，但那更像是急救，而不是救援。

　　更何況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訴別人：我能找到埋在地下的人，我是人形雷達……

　　所以理智告訴他，他只是一個落榜的高中生，他十八歲，他沒有必要冒著風險去承擔別人生命的重量。

　　可是又有像跳下橋時的沖動在心中醞釀著，跳躍著，他知道自己內心是渴望去救人的。

　　尤其是在有能力和可能的前提下。

　　如果猶豫要不要做，那就選“YES”。

　　孟琿想起了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而這確實在過去的時光里讓他少了很多遺憾，雖然他也因為這個而經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失敗。

　　知道落榜后，后悔嗎？

　　孟琿問過自己，其實答案是：還挺后悔的。

　　但至少不遺憾。

　　就算為了不遺憾，孟琿覺得自己也該去做他能做的事情。

　　心中有了決定，孟琿起身拉開屋門，剛走到客廳，電視上正跳出一條緊急插播的新聞：

　　“本臺消息，今天14時15分，有關部門接到報警稱，秀峰縣齊河鎮西河子村突發山體滑坡，現場有多處民房被埋，據了解，有人員被困。目前，秀峰縣已經啟動應急響應預案，公安、消防、衛生、交通等部門正在趕赴現場進行救援，相關部門負責人表示，一定全力搶救被困群眾……”

　　“另外，由于暴雨仍在繼續，現場極易發生二次和此生災害，當地正府已經聯系到事發地附近的村委會，要求立刻組織人員撤離，并安排專人做好災民的對接和集中安置工作……”

　　“在這里也要提醒災區附近的觀眾朋友們，一定要充分做好撤離準備，全力配合正府相關部門，服從安排，有序撤離，共度難關，本臺將持續關注，及時送上現場情況的詳細播報……”

　　母子倆靜靜地看著電視屏幕跳到下一條之前被插播擠掉的新聞，然后對視一眼，在王秀梅想要說什么之前，孟琿率先開口道：“媽，我也要去秀峰。”

　　“你去添什么亂？！”

　　王秀梅一聽就急了，瞪著孟琿說道：“你剛才沒看新聞嗎？那邊現在是什么情況你知道嗎？你就在家老實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媽，我得去……”

　　孟琿沒有躲開母親的逼視，迎上她憤怒的目光，在王秀梅爆發前搶先說道：“媽，您先聽我說，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有什么好說的，不行！”

　　王秀梅干脆利落地拒絕道。

　　“媽，我剛才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他說那邊的情況比電視上還要糟……”

　　“那你更不能去了！”王秀梅態度強硬，目光灼灼地盯著孟琿。

　　“媽，你有沒有想過，姥爺很有可能也會被山體滑坡困住……”

　　孟琿快速思考著怎樣說服老媽，因此也顧不上這樣說會不會加劇她的擔心，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現實跟自己情急之下說出的情況竟然會相差不遠。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呢？！”

　　王秀梅一聽果然炸了，甚至也有些口不擇言：“你怎么不說你姥爺已經死了？”

　　“死”字一說出口，王秀梅的眼眶緊接著就紅了，一直忍住的眼淚忽然就奪眶而出。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到老媽流淚，孟琿心里又慌又疼，連忙解釋道：“我說的是最壞的打算，我是說如果姥爺被困，多一個人去找總會多一份希望……”

　　“行了……你別說了。”

　　王秀梅用手捂住眼睛，抽泣聲透過手掌傳出來，肩膀輕微地聳動著。

　　看著這一幕，孟琿有那么一剎那想：要不就別去了，反正也會有別人去救那些人。

　　至于被他拿來當作借口的姥爺，他雖然心底有過不好的猜想，但無論是從情感還是理智出發，他都覺得姥爺的失聯跟山體滑坡應該是沒有關系的。

　　所以，就不去了吧！

　　可是孟琿心中苦笑，因為“去救人”的念想一經萌生，到現在已經如星火落草地，勢成燎原。

　　他想去，要去，必須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