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波斯人的山賊看到又出來一個，收回刀，陰鷙地笑了。費爾杜西爬回何載謙身邊，還不忘給安亦昉留了個位置，重新蹲好。

　　“扔了刀過來”，山賊重復一遍。

　　“放了人離開”，安亦昉回道，看出來對方正是清晨在客棧前院匆匆離去的幾人。

　　“信不信我殺了他？”山賊自然不相信能夠安然帶著駝隊離開。

　　“要殺便殺，不會再有人出來，也不會再有人過去。”安亦昉大聲喊道。

　　“那你就等著收尸吧。”對方兇惡地說。

　　“他早就交代過，讓回頭給他收尸。”安亦昉用刀指向何載謙。

　　何載謙對看著自己的山賊委屈地嘟噥道：“我確實說了。”

　　大雨如注。

　　一個少年手握雙刀站在雨中，目光鋒利如箭，雨滴發瘋似的打在蓑衣上，形成微顫的水霧，把少年裹在其中。

　　隔著雨幕，四名皂衣壯漢押著兩個胡人，駝隊黑乎乎的影子團在后面，似乎在隨風翻動、隨雨搖晃。

　　兩名胡人一蹲一坐，萎靡在泥地上。年長的那個臉上、胳膊上淌著血，年少的那個瞪著墨綠色眼睛。

　　三個商隊伴當隱在樹林中，緊攥著兵刃；一名和尚手持念珠，口中誦經。四雙眼睛，緊盯路上對立雙方。

　　安亦昉知道，只要雨停總會有人路過，山賊必然驚慌，雙方觀望不動的情況明顯對自己更有利。

　　山賊現在剩下四人，還有兩名人質，雖然對面的少年只身一人，但是他們領教過少年的悍勇，并且人質的生死并不怎么能威脅到他。

　　何載謙知道現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腦子里想著沒用的假設：要是剛才和商隊其他人在一起，說不定現在已經逃到樹林里。

　　費爾杜西看出來安亦昉不會蹲過來，朝著何載謙挪了挪。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雨，他信仰的祆教以火為尊，死在這樣的雨里，他怕善神馬茲達會不收留自己的靈魂。

　　為首的山賊看穿了安亦昉的心思，對另外三人命令道：“殺此二人，過去剁了那廝，速戰速決。”

　　守著何載謙二人的山賊毫不猶豫，高高舉起刀就要往下砍。何載謙見大事不妙，雙手撐地用頭朝山賊抬起胳膊的肋下撞去，口中大喊：“快跑。”不等另外三個山賊反應過來，拉起費爾杜西往駝隊跑。

　　那個山賊被撞得一個趔趄，提刀便追。為首的山賊大罵了一聲廢物，對另外倆人說：“跟我來”。

　　安亦昉見山賊起了殺心，何載謙和費爾杜西也跑了，右手障刀朝沖過來的三人擲過去，也不管有沒有擊中，轉身朝樹林跑去。三名山賊避開飛過來的刀，跟著追進樹林。

　　安亦昉的身影在樹木間快速穿梭，他知道以一敵三，自己必敗，只能通過奔跑將三人分開，找機會逐個擊殺。

　　跑了一炷香的時間，安亦昉躲在一棵大樹后，喘著粗氣。雨聲掩蓋了一切聲音，他聽不到山賊的腳步，把刀交到右手，緊貼住大樹。

　　兩名跑得稍快的山賊，前后腳經過安亦昉藏身的大樹，直直跑出去四五丈遠，第三個山賊才趕到。這是安亦昉已經緩過氣，緊跟上去朝著他的后心刺了一刀。落在最后的山賊聽到身后有人，扭頭看見安亦昉舉刀刺來，急忙閃身躲避。刀鋒劃過他的胳膊，皮肉外翻，白骨可見，他疼得扔下橫刀，朝前沖去。

　　前面兩名山賊聽到喊聲才發現中計，回身趕來，將安亦昉圍在當中。受傷的山賊扯下腰帶纏住傷口，守在一旁，怒目橫張盯著安亦昉。

　　云漸漸薄了，雨慢慢小了。此時的安亦昉已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