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方向上的秦軍非常頑強,盡管靠上城墻的云梯一層層被推倒。
沿梯向上爬的士兵,一個個被打掉。
但新的梯子很快又在死神的鼻子底下豎起,隨即又是一串串地“人”迅速緣梯而上。
哪怕是一瞬間的遲緩,就會被人家從梯子尖上給掀下去;
反之,一躍而下落到城上,就意味著勝利的開端。
掉到城下的是多數,可還是有些人躍到城上瘋狂地砍殺趙軍。
這可是個危險的訊號。
許多人被吸引過來同他們搏斗,想要撲滅這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于是他們自己防護的那一段便出現了空檔,很快就有云梯靠上,梯上又攀上一串串身影。
可惜,他們又被一群不穿軍裝的“民兵”給打到城下……
戰斗并不十分激烈。
在實力的較量下,在精神意志的對抗中,氣氛卻十分緊張,足以令人提心吊膽。
對于雙方來說,事態隨時都可能出現決定性的變化,卻又都抓不住那個“關鍵”。
一直攻到將近午時,王龁才鳴金收兵。
吃完午飯,稍做休息,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規模與上午差不多。
雖然只是以一路為主攻,壓力卻很大,使城上守軍一直處于緊張狀態。
龐煖是廉頗新提拔上來的年輕將領,不但藝高膽大,也心思慎密。
對于王龁的這種打法,不禁起了懷疑:
“廉將軍,按道理說,這樣局部沖擊對于邯鄲這樣的大城市,很難取得最佳效果。
秦軍的實力雄厚,既然不準備長期圍困,就應該發動全面猛攻、四處開花。
使咱們招架不住,才有希望克城,王龁是玩什么鬼把戲吧?”
廉頗點點頭:
“這家伙一向詭計多端,現在還看不出他的企圖,咱們只得多加小心了。
你們堅守自己的崗位,沒有命令誰也不許擅離,我負責支援、專管、搶險。”
時間快到黃昏,望著漸漸褪盡的落日余輝,在極度緊張中苦戰了一天的趙軍,松了一口氣。
王龁不會打夜戰吧?
王龁的回答卻是:
“打!”
突然,秦軍陣地上咚咚咚咚鼓聲震天,數十路突擊隊抬著梯子吶喊著從西、北兩面撲了上來。
冒著如雨的矢石,迅速架起近百個云梯。
剎那間,成千上萬的秦軍緣梯而上,手中拿的并非刀槍,而是二齒鉤。
其主要目的也不是作戰,而是拆墻。
登到梯頭,就用二齒鉤把城上砌的磚一塊一塊地往下扒,砸傷下面的自己人也在所不惜。
城下則安排了一萬多弓箭手向上仰射進行掩護。
這才是一場真正的激戰,城墻被拆低更便于殺進去,只要能進去,二齒鉤也能傷人。
幸好廉頗有準備,一陣棒子響,火把林立,將城上照得如同白晝,一只螞蟻也漏不掉。
刀槍亂戳,箭石如雨,打得秦軍抬不起頭來。
但秦軍也夠頑強的,臨死前也要鉤下一塊磚隨他一同掉下去……
雙方苦戰了半夜,總算打得王龁感到沒有希望了,鳴金收兵,才結束戰斗。
城下秦軍遍地死傷,哀號慘叫不絕于耳,城墻則到處都是豁口,個別地方竟被扒開丈余。
敵人再次進攻時,這些地方對他們可就方便多了,廉頗下令全體人員連夜修補。
剛剛打完仗的士兵們,一邊抬磚運石,一邊哈欠連天地咒罵抱怨:
“累死了!”
“困死了!”
“餓死了!”
“該死的秦國人!到什么時候才能把他們全都殺光啊!”
“老將軍也真是,打了一天,半夜,完了還得修墻!歇會兒不行啊?”
“別說了,讓將軍聽見,不給頓鞭子才怪呢!”
“他!八成睡覺去了,你瞧得見他的影子嗎?”
“不許胡說,老將軍可都是跟弟兄們同甘共苦,從來沒獨自享過福。”
“對,興許別處有事呢,他管著全城啊。”
……
已近四更,天將破曉,才算把城墻修補完。
雖不如原來那么光滑好看,卻也挺結實,廉頗滿意地笑了。
累得渾身像灘稀泥似的士兵們卻躺坐在地上。
邊休息邊等著吃飯,聊以自慰的是昨夜沒死,又能看到今天的日出了。
但愿打了半宿的秦軍也放一天假。
可惜,王龁咬著牙又說了聲:
“不!”
他的人多,可以輪換休息,一批精力充沛的隊伍,選準這個時機,再次發動進攻。
盡管累得要死要活,已經坐在地上睡著了。
但警報一響,守城軍就又都蹭地跳起,抓著武器,投入你死我活的搏斗中。
城東北火光沖天殺聲震耳,雙方正在鏖戰。
黎明前的黑暗里,王龁卻親率一支精兵,從西邊悄悄過河,悄悄把云梯靠到墻上。
一串串黑影,悄悄地朝城上迅速爬去。
城上的守軍不知是睡著了,還是被東邊的激戰所吸引,竟沒有發覺……
第一批幾十人已躍到城頭,王龁的心不禁劇烈跳動。
他屏住呼吸,借助晨曦,緊張地向上眺望,第二批、第三批……
千萬別驚動守軍。
這一百多人就能聚成一股巨大的沖擊力量殲滅守軍。
擴大缺口,涌進更多的后續部隊,最后打開城門……
任憑你廉頗再勇、再猛、再能守,這邯鄲城也保不住了,等到天亮,我的大功就告成啦!
突然,一陣急驟地梆子聲把王龁從興奮地遐想中震醒。
只見城頭上又是火光通明,刀槍林立。
不但把躍到城內的秦軍尸體一個一個地往下扔。
連靠上去的云梯也一個不剩的全被推倒。
箭、石、檑木也紛紛擊來,城下的秦軍無處躲避。
剎那間死傷遍地,其余的慌亂逃過護城河,又淹死不少。
王龁知道城中有備,正考慮采取什么補救措施以挽回被動的局面,忽聽廉頗在城上哈哈大笑:
“王龁,老夫早已識破你佯攻東南偷襲西北的詭計,在此已等候多時了!”
城上的士兵們也做出種種嘲弄的姿勢,揮舞旗幟向王龁示威。
王龁的涵養再好,也不禁氣得渾身發抖,不顧一切地揮舞手中劍:
“給我攻!”
秦軍此時已無須再偷偷摸摸地忍氣吞聲,立即擂鼓助威,吶喊著重豎云梯。
漲潮般向城上涌去。
眼看又將是一場激烈地攻守戰。
突然,樂乘和龐煖各領一支人馬,沿著被秦軍放下的吊橋過了護城河。
從兩翼猛殺過來,挺槍亂刺,逢人便砍,兇如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