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十一月十二日
上中午班三點鐘和鄧一起去逛街,好打發時間。
臨下班時見麗梅匆匆路過也沒看我,想叫她又被她走遠的身影甩了叫她的念頭,想問她去不去錄歌?又去找三姐,她不在家,見姐夫沒什么好表情,心里不知怎的覺委屈,因在下班時,心己猶豫,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想到回家黑乎乎的沒有誰在等自己,自己一個人在家忍不住想哭,不知為什么最受不了這種情感的空落—孤伶伶的無所依托,害怕暮色深濃,有些凄涼。
黃昏的落日也會讓我失落空虛,特別是深秋時的夜暮。
回到家,我就放縱的流起淚來,流了一臉一臉,盡情的哭了個痛快,那無所依賴的心哭過就好受多,恨不能找個人來相伴,誰叫父母離我遠遠的在大姐家,仍是留下孤獨的我,還不如在山區生活,起碼有同伴,可這凄涼的心,凄涼的情都被五山生活所折服,現在為何變得這么脆弱?突然覺得無所依托的孤獨令我無法抑制的流淚哭泣。
脆弱的心,用淚水泄去了孤單和無依,不再想哭,心里也變舒服。
九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早上九點多起來,看見眼晴也腫了,去買菜煲湯,竟做著家庭主婦的樣子,感覺也很溫柔可愛。
一件黃色毛線衣套一條牛仔褲,一雙運動鞋,充滿了年輕的氣息。活潑的心,活躍的身,做飯寂寞時,便放歌,像有人在伴著,廖百威的歌聲:“凄雨冷風中多少繁華如夢……”
下班后去大姐家看看父母,我也想賭氣不去見他們也好,可如何好過?
羅紹英說我好可愛,一件圓領襯衫套著黃色毛線,娃娃裝,孩子似的她也喜歡黃色。
我玩笑說:“不是喜歡上我吧?就喜歡上黃色,愛屋及烏,如果穿別人身上會喜歡嗎?”
在那本《人間的愛》書里,她說我用筆畫的線都極富感情的,看多了書,表情也挺豐富。
我說:“到時你在BJ寄一封信給我,夾一片紅葉,我把它當成心。”
她開始依賴我,一個孤身在外的女人,在精神上是多么需要朋友的慰藉。
父母在夜里才回來,可以作伴,我在書里涂抹著,寫著許多東西。
九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周四
一早起來,見母親沒煮粉,我生氣,自己煮,母親說:“我做女兒的奴隸呀?不是淋菜才不回來。”
我一聽這句話也會為之傷心說:“你不回就一輩子都不要回,我自己煮,生成就是為大姐的。”
她說:“到時不是為你啰。”
我說:“我才不要你為我,那時你己老了。”
吃過早餐上班己遲到,肥婆主任又說。
上班時真無聊,走到三姐上班處叫她去買毛線,她己去了買菜,便和鄧坐,轉回去肥婆又說,真沒意思,上班也是這樣難耐和無聊,煩得很。
下午大睡,渾身軟軟的睡不醒,睡到四點多也還想睡,坐在家里也煩,想到如果能自殺也好,因為活得太無聊太無趣了,繼續活下去也不過是這個樣子這種生活,這樣的方式,這樣的我。而比自己處境不好的人也多,別人不是這樣活么?
哦,往往人都是在逆境中期待順境的,用信心和勇氣,一股無法推倒的力量去活的。
“要是現在還在五山就絕望的自殺了。”而現在也不是捱過來了嗎?即是在山區,我的日子也不過是在忍耐著過的。
真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就活得這么瀟灑?而自己竟然是不能灑脫?猶豫不決?想要的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不管是一件衣服,一條冬裙,還有愛情事業。
總之所想擁有的,都是那么可憐兮兮,總覺別人擁有的那么多。
前陣子我想滿足自己空落的心買衣購物,今日三姐不準我買,我在經濟上也夠拮據的了,又一次覺得自己不灑脫,擁有的太少。
在愛情婚姻選擇的當兒,還是順其自然吧,結了婚安定了的生活不也是這樣嗎?想都可以想象,沒有愛情的婚姻能快樂嗎?
九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兩天都是休假,幾乎是從早上睡到中午,多是躺在床上癡迷的看書,早餐也不吃,直到肚子餓了起床來看鐘才知己是中午。
那本《幻滅》說一青年向往巴黎生活,所落的處境貧窮,做記者所看到的骯臟。
下午跑三姐上班那和她逛街,什么也買不成,雖覺不能太奢侈,但不買仍覺還是空虛,鄧送我一雙襪子,一個手提袋都還是填補不了那陣虛無空空的心,不覺軟弱流起淚來,說那天一個人在家也哭,好孤獨。鄧雪梅就笑話我,說我還像個小孩子。
事實,我的心是說不出的空落。
晚上又在大姐家吃飯,看運動開幕式的精彩鏡頭。后來和羅紹英在樓下吸煙說煩,所選擇的都還迷惘。
睡覺時,兩人又說起各自喜歡愛過的人,男人的心態。我還說沈在擁有女友時也想我,我覺不平衡,他的太在乎讓我感覺到愛情,我一直是在留戀這份情,甚至又懷疑這份情。
我問她:“在我這么思念他的日子,你說他也會這樣癡戀于我嗎?”
我也說到與王超的交往,那次問他借書看他說不借我,我嗔癡的樣子很頑皮可愛,有點像和沈在一起的時候。
羅紹英說這是非常可愛的神態,她說我看多了書,表情也十分豐富。
我們仍聊得很晚才睡,她說她打算嫁去香港。
九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早上睡到九點多,去公園看了一會蘭花,想買,又沒買,舍不得走的回去做飯。
上午班時看書,因為今天是星期天,可以中午下午的看,很自由,去買了件衣服回來又翻看那本但丁的《神曲》詩集。
快下班時夜幕又深濃了,不知怎的幻想沈來,只因今天是周日,他會出現嗎?我邀他去我們家,父母都不在,我們相擁相屬,還有……這是多么瘋狂的癡心妄想,不過奇怪的是,我老是發同一個夢,這個夢己經重復好多遍,都是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意思:那些被子像以前一樣鋪在那里,房子象我搬走時的一樣凌亂,而我進來五山的目的卻是沒有搬完東西,又回來搬,所要搬的仍是被子,凳子,還有桶。
然后我就睡在那張床上,沒掛紋帳,是一個如在荒野般的夜晚,好像臨走那天的景象,隔壁是駱,有時又是隔得很遠的在嚴家那邊。
夢里仍有沈,他的出現卻是一次不同一次,有時我們在聊天,站在墻欄邊,細細訴訴,一切的一切,都如在五山時一模一樣。
醒來,我又奇怪又有些害怕,那屋子有如“鬼屋”一樣像荒山之夜的鬼屋,而我卻不停的想我在那里睡了一夜,明天又走,那些被蓋總是不搬的留在那里,象等我第二晚去住似的,去住了一夜又再去住一夜,夢一次己經夠了不奇怪,可是我己經夢過無數次了。
無數次在夢中,在那里與他相遇,一樣的房間,一樣的環境,一樣的心思,怎么也擺不脫,而與他的每次相遇,又都是平凡的,有時還會有韓燕與我共度。
這是怎樣的夢呢?我無從解釋,只是頗覺奇怪罷了。
九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周一
這是我怎么也意想不到也是我幻想之中的,但怎么也不會想到,幻想也會變成現實,甚至又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這簡直如一場夢,一場兩人在夢境中游走的夢里之行,直到現在回憶起來也都覺這不是真的,它真的還是象在夢里,想都不敢想,然而卻又是真的,而確確實實是真的,自然而然的發生在我身上。
一早開門,我突然看見沈的出現,卻一點也不心慌,而是覺得很自然他會出現似的。我們隨便交談,他買奶粉,蜜糖,我淡定得很,不要再象以前,因為是感覺罷了。
我埋怨他不來玩,如在井里,而我是特意進去探你的。
“是特意?”他說。
我說:“就算有私事啰。”
我們竟講了些如以往那般隨便的話。
我問他:“什么時候出來的?是去韶關學習嗎?買什么奶粉?雀巢奶粉舍不舍得買?”
還那么早,去看蘭花可能也沒有賣,但這樣站著聊也說不了什么,我想提出去外面站一會,說等下就有人賣蘭花了。
“公園那里有好多蘭花,而我沒種什么蘭花。”
他說:“是你不舍得買,走吧出去看蘭花。”他邀我出去。
我就自然而然的說:“好呀。”和同事說了一聲就瀟灑的走了。
走出門外,他叫我拿買好的東西一起走,讓我感覺像和男朋友一起去探望朋友一樣。
蘭花不多,我們在辨認,他在認真看,我站在一旁也不會鑒別,我多說,他不怎言語,我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他卻不大自然,有點心慌意亂,我盡量放松自己,但還是無形中受到抑制,又像重新認識對方似的小心翼翼,心怕對方不滿意的迎合遷就對方,他放不開,我也硬是放松,心神也不自然起來。
他選了一堆蘭花較多的地方,選了幾棵,問我買不買?我說買,問那人要多少錢?那人說要一元一棵,我還價說五毛錢也可以了,那人說八角錢,最后同意五角錢。
我笑了,得意自己不愧是生意人講贏了,后又選了一棵,我再選一棵,合起來一元錢,他就搜出五元錢來給錢,我給錢也不是時候了。
在心理上,我還是希望他給錢,不是為錢,而是為心,他的主動,可以證明他有心買蘭花送給我的,我心一動,就己經高興得很了:“你送給我呀?”露出嬌羞的快樂涌遍在心上。
要是以往,他就會捉狹笑話我:“我送給你呀?”
我又記起剛才一路上來時我盡量放松說話,說:“好煩,從過年到現在才見你來。”
他又說:“我一天才一節課,你說多不多時間?”
我接著說:“那時我們還可以聊天,現在卻難了。”
我們一直往賣蘭花的人民公園去,我說我和同學周六去跳舞。
他說:“好豐富的生活呀。”
我說:“還說好,煩得很呀。”
他說:“你都是在這長大的。”
我說:“又怎樣?不過多些同學,平時你又不出來走走,起碼身體都好些嘛。”
他說:“我現在的身體不是好好的嗎?瘦代表生命力強。”
我們又去賣錄音帶店,橫過馬路時,我很自然的坐他的單車后架,不知他感覺如何?有些不自如的往前騎,這也是我幻想過的情景,可我還是不敢有非分之想,他說他考試還有三科,到時就拿個大專文憑,學習的有他的同學:“我們互相幫助。”
我笑了,說:“考完了考什么?考本科。你是政治老師,自己也有一大套政治思想,把自己在井上框住。”
他說不是呀。進了店才住嘴,這幾天看多了井的書,所以一比喻就用上了。看錄音帶時,我仍感覺有壓抑的放不開。
我問他:“《無言的結局》好聽嗎?”要買卡拉0K帶,兩人又在看,都是些舊歌,又在看黎明唱的歌,他說這不是原裝的,走過那邊又看了幾盒“溫情篇”,有葉倩文唱的,他又說好多聽過的不怎好聽,阿包借給他聽。
有一首葉倩文唱的歌《焚心以火》我脫口說《焚心似火》
他糾正說“怎么似?是以。”
我說好聽,他說聽多了不怎么好聽,最后決定買了黎明唱的歌。
他說:“《如果這是情》最好聽,你保證喜歡的。”倒帶來聽一聽,那音樂也可以撩動我的心,不過那只是一會兒的,買時,他問我:“有沒有錢?我這兒不夠了。”
我想是該自己出錢的,但他執意要給錢,這盒帶是他送的,意義又不同了,然而曾記得與他在一起買的這己經夠了,不好聽也愿意買。
走出來,我叫他往書店那邊走,他說:“不影響你上班呀?”
我說:“不會的,他們買菜也是走這樣長時間”我們一起去了書店,看了一些書,挺多三毛寫的書,又轉去別的柜臺看字帖繪畫素描寫生之類的,他看了些靜物畫,石膏材料,他買畫畫用的石膏,我主動掏錢買給他,但差一元,他拿了五元,拿了我兩角,我也挺想給錢買了送給他,他若不接受我會生氣,可惜不夠錢,還是會懊惱。
我們一直走,意識到要分手了,但誰也不說離別的話,就這樣一直走,好象我會與他一起走,或在送他。走了一段,我想他不提出,我就這樣伴著他走,走到工人文化宮路口,他終是說:“你去上班了。”
我就說:“今下午去玩,或在我八點鐘下班時。”
“不去了,以后吧,下午不走自是不得空的。”才說出幫女友爸打灶頭,我說也可以抽出時間,他說:“算了,也不是很喜歡玩,晚上出來天氣又冷些。”
我也就不再勉強了,知道勉強也沒有用,只好放棄。又站了一會,我說他是被婚姻的陷阱所套,也不來往,過年出來這么久了才來。
他知道我們分別那么久,我天天期待見面的一剎是怎樣的嗎?
五山糧所的阿蘭路過,我們一起打了招呼,她注意的看了下我們,我們又同時說了一句話:“他們像倆姐弟似的。”
又要分手了,他說:“去五山玩啰。”
“歡不歡迎?不方便的,我怕廖潔。”
他說“你是了解她的。”
“我就是太了解她了,去你家,你家有蘭花挖嗎?這月去不行,你要學習,下月吧。”
“你打電話給阿包啰。”
我說:“不方便的,這樣吧,下月十號后的第一個星期天吧。”
他說:“好,十號后的星期天。”
“是第一個”我提醒他。
只有約好還可以見面,才舍得走似的瀟灑的走了,也不回頭,直覺他在望我,或是他回頭兩人眼光相碰不是很尷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