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廁所,我沒有直接回座位,而是在廁所旁的吸煙處點起了一根煙。“剛才那個是你朋友嗎?”旁邊一個靠在墻上吸煙的三四十歲的大叔開口問到。看樣子,是剛在圍觀了我和阿飛爭執那一幕的乘客。我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若有所思,然后接著說:“如果是朋友,還是有什么事慢慢說比較好,不要鬧得太僵嘛。”我再次輕輕搖頭,彈了彈煙灰,轉頭看著車窗外,沒有回答他。“看樣子你們還是學生吧。”大叔依舊自顧自地說著:“等工作之后,進了社會,你們就明白有一個朋友多不容易了。”我背對著大叔,皺著眉頭,抽了一口煙依舊沒有理會他。大叔見狀,似乎還想繼續絮絮叨叨。但我把煙熄滅后轉身離開,走向了我們所在的車廂。
綠皮火車的輪子在鐵軌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伴隨著高速行駛的呼嘯之聲。我在車廂里行走時,有一種置身于某樣特殊的時光穿梭機器中的感覺。仿佛時間隨著我與火車行駛方向相背的腳步,一步步倒流回到幾年前。那時候我高考結束,糾結于填報哪一所學校。我加了一個網絡群,那里有很多處于同樣處境的網友,每天我們都會在不同渠道了解各所大學的情況,然后在群里討論。后來,我遇到了一個和我想法思慮都很相似的網友,幾次溝通后和我一起決定選擇了杭大。我們那時約定到大學后有機會見面一起吃頓飯。誰知道到了大學后,大學生活一下子沖淡了我們的聯系。當然,我想主要原因是,我們都對見一個陌生網友,哪怕是同校的網友,也會有些恐懼,至少我是這樣的。
在李佳佳的介紹后,我和姚婧第一次單獨見面。我的確是在陌生人面前不善言辭的人,姚婧也比較內向,但比我好一些。我們坐在茶桌兩邊,偶爾對視,一個多小時都沒說太多的話。但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感覺尷尬或不適,我相信她也如此,不然也不會過了三個小時后她才在喝了第五杯果茶后才起身向我告別準備離開。我當天還要去醫院做體檢,于是送她走到茶餐廳門口,準備朝著學校相反的醫院去。她突然喊住我,問我:“你不打算加一下我的聯系方式嗎?”我愣了一下,根本不是不打算加她好友,而是緊張地有些害怕還沒有開口。她的主動開口,讓我錯愕之余有些感動。我這邊正感動著,她卻一副不滿的樣子說:“怎么回事呀,居然還要女孩子主動說。”嘴上這么說著,但看得出并不是真的生氣。我笑嘻嘻地拿出手機,說:“不好意思,我反應比較遲鈍啦。為表歉意,就讓我主動加你為好友吧。”她噗呲笑了,于是報了一串數字,也就是她的賬號。我輸入那串數字,點擊搜索,搜索結果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賬號。我怔住了,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機列表里那個被我備注“姚倩如”的網友。“姚婧……姚倩如……”我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由平靜到玩味最后忍不住有些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突然明白過來,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笑容里有一些無奈:“姚倩如、姚婧,原來姚倩如就是你啊。你早知道,怎么不告訴我啊。”她好不容易停下笑聲,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地說:“佳佳跟我說你的時候,我就挺意外的。沒想到之前在網上約著填報同一所大學的網友,既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我想著之前在網上告訴你的名字是以前用的,你應該想不到就是我。既然如此,當然要好好逗逗你。”說完她露出一臉歉意,但明顯是裝出來的表情,向我道歉。我再次大感無奈,看著她的臉,忍不住覺得有些可愛,于是沒有任何怪她的念頭。
綠皮火車遠沒有如今的動車高鐵穩定,窩一邊走一邊需要時不時扶著過道兩旁的座位。我的腦袋里除了涌現過去的種種回憶,也在思考怎么讓阿飛認罪伏法。按我之前的計劃,我是準備用安眠藥在內的一些證據線索讓阿飛妥協,主動自首。如果他拒絕,我就去找方醇或者姚婧的父親幫忙,他們應該有辦法讓派出所的人重新立案。但我不確定過去這么久,這些證據能否坐實阿飛的罪名。如果不行,我還要向警方舉報何關飛曾經在非法組織的違法行為。有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讓阿飛在保留一絲尊嚴的情況下,得到應有的懲罰。雖然,如今我想我已經摸清了姚婧出事的來龍去脈,但我還是很想聽到阿飛親口告訴我,他的所作所為。
穿過車廂內的過道,我們的臥鋪慢慢出現在我眼前。我率先看去的是阿飛的臥鋪上,令我意外的是阿飛不在位置上,那個臥鋪空蕩蕩的。老九此時已經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老張還是戴著耳機低頭看書。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何關飛呢?”他回答:“在廁所啊,你沒看到嗎?”說完突然發現我用的稱呼是阿飛的全名,吃驚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才再次問到:“怎么了?”我沒有理會他吃驚地樣子,再次問他:“他沒回來嗎?”老張把耳機從脖子上扯下放在鋪上,回答:“沒有啊,我沒有看到他。”我突然心里一沉,一種不妙的預感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