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殷大夫帶來的紅頭繩扎發髻,梅落塵的頭發在蘇木的巧手下扎成了兩個小荷花包,灶上的鍋里燉了一只雞,爐火燒的正旺。
殷大夫特意帶來一種味道很香、顏色碧綠的酒,顧青衣說這叫綠蟻酒,有句詩寫這種酒: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是米酒,大家都嘗嘗?”
蘇木給每人倒了一碗,梅落塵捧著碗抬頭喝下肚,臉色紅潤了不少,像門上貼著的門神那樣,有兩團紅暈。
“香開綠蟻酒,暖擁褐綾被,這酒果然香。”
喝完酒,顧青衣朝她揮手,梅落塵跑到師父面前,發現什么都沒有,嘟著嘴有些不高興,跑回茅草屋才發現師父買了老虎布枕頭送給她。
天迅速暗下來,除夕之夜四更要看旺火,火樹銀花噼里啪啦響,梅落塵望著高過頭頂的旺火在柏枝中燃燒,聞到陣陣木葉燒焦的香氣傳入鼻中。
顧青衣在一旁吹笛,笛聲忽高忽低,無意往身旁一瞥,看到梅落塵的小臉在旺火旁紅光滿面,他慢悠悠地收起笛子問:“真的不打算回去?”
“嗯。”梅落塵鄭重點頭。
大哥今天要接她回梅家村,一家人吃團圓飯,可是想到過年夜這里只剩下師父和師兄兩個人孤零零的,她舍不得離開他們,就拒絕了。
這是梅落塵與他們過的第一個年,仔細回味,這一年實在太長太長,中間發生了太多事情,讓她有些恍惚。
院中燒著旺火,梅落塵順著梯子爬上屋頂,城中家家戶戶都在燒旺火,山上長的樹有一種奇妙的生命力,總能在火光中綻放出最動人心魄的光彩。
夜晚被旺火照的明亮,梅落塵靠在半夏肩頭,空中瑞雪初降,天空被染成梅子一樣令人眩暈的玫紅色,柔軟而潔白的雪花漫天飛舞。
空中隱隱傳來城樓上敲鐘的聲音,附近山上的僧人在這時候走街串巷誦經,梅落塵抹了一把臉,滿臉都是水珠,她望著手掌中的水珠,扳著手指數。
過了今天,她虛九歲了,也算是大姑娘了,院中師父挑著燈籠掛在門前,她出神地盯著燈籠中那團火,看得眼睛酸澀才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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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幾許光線照入房中,屋外下了厚厚一層雪,像大雁身上潔白的羽毛,顧青衣今天要帶他們去趕集,新年第一天是最熱鬧的。
顧青衣的手修長光潔,拉著梅落塵和半夏在人群中穿行。
去到東城,梅落塵很遠看到有人在街頭賣藝,走過去,賣藝的年輕方士見到她,笑著送給她一個小木偶。
昂首大喝一聲,行人被聲音吸引,紛紛圍過來,年輕方士在木板上施展戲法,人們眼睜睜看著他碗里的銅錢消失了,目瞪口呆,紛紛鼓掌央求他再做一個。
隔壁吐火的雜耍人面容猥瑣,體態佝僂,身上布滿了廉價的五色布條,見人們都被方士吸引,他苦澀地嘆了一聲,梅落塵好心過去拽他的布條,給他一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