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沒有說話,默默地聽著。
“顧名思義,學者們認為你的能力足以‘扭曲’現實,做到……幾乎一切。”凌玲的語速不急不緩,“根據之前對另外兩位現實扭曲者的能力測試,你所擁有的能力泛用性極高,幾乎能模擬出已知的所有異能。物體控制,能量轉換,心靈掌握,空間躍遷,甚至有假設猜測,你們最終能夠永久性地改變時間的流向和空間的構成。”
寧秋心想好嘛,看起來我下半輩子要在研究室里待著了。
一個成長性幾乎無限的怪物,最終的下場會是什么?要么是被斬草除根,要么是被注射各種抑制能力的試劑,用一切手段牢牢地釘死在實驗室里。放任他在外面亂跑,和放任哥斯拉在深海里隱居是一個概念。
寧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已經初步了解了執行局和修行學府的力量,哪怕是仲翔宇這樣的C級,現在對于他來說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如果真戰斗起來,他可能在那個脫線的銀發青年手下撐不過三秒。
而作為頂尖戰力的B級和A級呢?傳聞中的S級呢?那些神秘的修行者和修身者呢?他已經不需要再想下去。
這時,凌玲的話鋒忽然一轉。
“我把這些告訴你,是因為有人想要你知道。你原本會被直接押送到科研院的VII級實驗室里,但執行局把你留了下來。”凌玲看著他的眼睛,“所以……我們需要你盡快了解自己的能力,盡快強大起來,展現出你對我們的價值。否則,你的下場不堪設想。”
“但是……這很奇怪。”寧秋說,“執行局憑什么信任我?”
竟然說要他盡快成長起來?這意思是要他盡快把自己這枚啞彈養成行走的核武器然后威脅全人類嗎?難道執行局其實是什么反人類組織?還是像神盾局一樣被九頭蛇滲透了?
“我們并不信任你。”凌玲微笑,“我們敢這樣做,是因為我們確信擁有隨時抹殺你的力量。”
她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寧秋著實讓她感到意外,她所說的內容可謂相當殘酷,完全就是指著寧秋的鼻子威脅:‘你必須去做某件事情,否則你就只有當一輩子的小白鼠或者死’。
但寧秋從頭至尾都只是靜靜地傾聽,沒有表露出任何憤怒或者絕望的情緒,這份異常冷靜而成熟的心性完全不應該屬于一個骨齡不到二十歲的人。
“哦,明白了。”
凌玲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平靜的一句話,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不公平么?”
“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公平的事?”寧秋笑了笑,“我現在還能有機會改變狀況,已經足夠公平了。”
凌玲怔住了,一時間忘了說話。
換做是一般人,猛然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因為偶然獲得的能力而被一個勢力遍及全球的黑暗組織追捕,同時被本以為是友軍的一方施加了巨大的壓力,恐怕早就崩潰了吧?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為何還能如此鎮靜?
人的性格和心性都與過往息息相關,寧秋以前……究竟經歷過什么?
“請問您還有什么要說的么?”寧秋的聲音把她從短暫的失神中拉回。
凌玲迅速地反應過來,有些尷尬于自己的失態:“暫時沒有了,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好的。”寧秋說,“但是我的能力控制得可能還不是很好,如果測試中意外傷到您……”
“不用擔心,我是A級。”
“哦……好的。”寧秋稍微有些窘,他剛才說的話聽上去像是一只螞蟻對著大象說‘我怕我不小心踩死你’。
“那么,我們開始吧。”凌玲說,“祝你好運。”
她摘下了眼鏡,那雙丹鳳眼忽然變得如同黑洞般深邃,像是要把寧秋的靈魂吸入進去。
【凌玲-危險度:80%】
紅色的字體在寧秋面前一閃而滅,眼前瞬間歸于黑暗。
……
……
凌玲靜靜地看著寧秋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大約五分鐘后,有人推門而入,凌玲進門時明明把門反鎖上了,可他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走進了隔間,仿佛那道復雜的電子門鎖完全不存在。
年過花甲,頭發灰白的男人靜靜地站在門口,溫和的目光掃向寧秋,又看向凌玲,深灰色西裝完美貼合他挺拔的身軀,如果忽略掉他臉上的皺紋,只看那雙躍動著光芒的眼神,任誰都會覺得這是個剛剛二十余歲的青年。
凌玲筆挺地站著,肅穆地對著來人行禮。
來人微笑著回禮:“不用這么拘謹,我又不是師天磊那個頑固不化的老家伙。”
可您也是執行局的副局長啊……凌玲在心里說。
呂和光,整個異能界最傳奇的名字之一,他身上的閃耀標簽多如繁星,執行局十三位副局長之一,緘神會創始人,以及——S級異能者。
S級,對于仲翔宇這樣的層次來說是只存在于傳聞中的人物,但他們更是最強的戰力,是整個星球的絕對頂點,是人類最終的希望。
呂和光明明已經頭發花白,臉上滿是歲月刻下的痕跡,但凌玲站在他的面前,卻感覺自己正看著一頭正值壯年的雄獅。
“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呂和光說,“你家老韓剛剛被派去固寧州支援了,還沒來得及通知你。”
“固寧州的空間異點……出問題了么?”凌玲一愣。
“最近亞人的降臨頻率高了很多,固寧分局大概是頂不住壓力了,所以向我們求援。”呂和光依然帶著微笑,“畢竟他們的身后還有人在盯著。”
“修道協會的小動作我們都見怪不怪了。”凌玲遲疑了一下,“但是……就派老韓一個人去能有什么用?以往總部派人支援不是至少都需要一兩個編制小隊嗎?”
“不是我們派他去的,是他自己要求的。”呂和光的眼神移向沉睡中的寧秋,“他向執行局仲裁會申請用自己的戰功換取這個年輕人,確保他能加入自己的小隊。”
凌玲立刻皺起眉頭:“這個老家伙……”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丈夫,那個老好人當然不是為了和別的隊伍爭搶寧秋這塊肥肉——而是為了從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手中保護他。
執行局的等級制度森嚴,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如同軍令。如果有人肆意地壓榨寧秋的能力,把他當做一件沒有生命的武器使用,他也只能照做,否則會引來仲裁會的裁決。
她忽然意識到副局長正在看著自己,尷尬地整理好表情,呂和光卻笑了起來:“你們夫妻倆啊,簡直一模一樣。”
“不僅他不放心我們,你也一樣,否則堂堂執法科副科長,怎么會親自主持一個新人的人性測試?”
呂和光溫和地笑著,凌玲卻沉默了,這位老人完全說中了自己的全部想法,但‘心靈控制’明明是她最引以為傲的能力才對。
良久之后,凌玲抬起頭來:“我不明白……上面為什么要把這么巨大的壓力放在一個年輕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