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嘔……”
“嘔……”
現場被官方接管后，仙通速遞有關部門迅速派人布設了障眼法以免這場景被普通人看到。
在那之后不久，趙大江和宋朝接踵抵達，而他們踏進門的一瞬間，血腥味和腐臭味伴著滿目的猩紅和血肉沖擊著兩人的感官，于是兩人帶動著剛平靜下來的趙大山又吐了一次。
“大聰明有你的，把我騙過來……”
“老子忍你們很久了，你們到底是啷個看出來老子聰明嘞，老子自己都曉得老子不聰明，老子是傻子哎！”
“……”
事到如今，宋朝也只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咳，這個江雨川，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四級強度天選者，依照她和邢方交手的錄像來看，大山也只能略勝她一籌。”
“蛤？”宋朝一臉懵：“邢方人呢？”
“他跟大老板押送那個天選者第一去總部，今天應該剛回來，還沒到吧。”
“江雨川為什么要跟邢方交手？”
“幫扶行動正式開始之前，當時對所有的四級強度天選者都要進行實力摸底，我們聯系不到你，就讓他和大山去了。”
“一對一幫扶的政策是誰決定的，生效范圍有多大？”
“今年的執道宗派峰會，由西南執道提出，三家半數以上同意批準通過的，國內普遍施行，國際超凡世界部分采用。”
“和寧也被摸底了？”
“當然，邢方出的手……不過當時留手了，最后還是算的平手，倒也把和寧的實力摸的七七八八。”
“那這兒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人到底去哪了？”宋朝果斷掏出手機撥了出去……
“歪？你人呢？通冥通去陰間了？”
“……鬼知道什么時候我才能覺得你的嘴長在它該在的地方。”
“我現在就問你，錢塘有個元嬰修士死了，你人在哪？”
“如果你是想讓我去現場，那就不用麻煩了，我已經看過你的嘔吐物了。”
“你手下的人怎么到處都是……不是，你手下怎么什么玩意都拍？那東西比秘制漢堡還下飯，為什么他們能這樣面不改色地把照片發給你？你拖他們工資餓著他們了？”
“第一，他們發給我的是你們三個的視頻，第二，我在屋里。”
宋朝一愣，都沒注意到電話里的盲音。
屋子里？
這屋子生生逼退了他們三個，邢方居然已經進去了，現在還平靜地跟他在這打電話……
所以這屋子到底行不行？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樓梯口站了小半個刻鐘，總算看到某面癱男從房間里出來。
“嘖。”宋朝剛想開口，突然瞥到邢方袖子上的血絲，頓時喉嚨一堵，嗦不出話。
仙通速遞作為當世三個執道宗派之一，權柄由龍虎山天師府分裂而來，執掌東南權柄，對東南地區的超凡世界擁有絕對的管轄權。
仙通速運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仙通速遞，下轄三個分公司，分別為仙寶，通冥，通靈，職能對應著封存和看管各類超凡物品，殺人，以及救人。
然而一身修為全在肌肉里的趙大山隸屬于江州仙寶，一身捉鬼絕活的宋朝隸屬于江州通靈，而邏輯思維最縝密做事最穩重的邢方，本職工作才是砍砍砍。
唯一不同點在于，宋朝和趙大山只是各自分公司的打手，一般情況下擁有極高的權限卻無法參與決策，而邢方則是江州通冥的真正負責人，是實打實的一把手。
不過宋朝見到他就喜歡像個小學生一樣叨叨叨個不停，因此邢方人送外號“大師兄”，位列江州三巨頭第三位。
至于為什么第三，小道消息稱他不忍和大聰明動手，亦不屑和宋朝動手，因此自動成了老三。
“死者身份確定為四級能力天選者江雨川，兇手應該只有一個，實力至少在元嬰巔峰期，大概率是水靈根，這是我的結論。我建議直接找總部要支援，如果查到真兇，可能我們三個誰都處理不了對方。”
“我同意。”趙大江點了點頭。
宋朝也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趙大山沒有反應過來。
“都沒意見那就正式通知你們，老大已經來了。”
“啊？”趙大江一愣。
趙大山默默地看著，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忽略。
宋朝發現自己被耍了。
“所以你之前說建議找總部要支援是什么意思？您在建議誰？”
“如果你們不同意，老板現在就不在錢塘，如果你們同意，那老板就在，明白了嗎？”
“嘖，薛定諤的老板。”宋朝咂了咂嘴：“既然老板來了，我就回去做我的任務了，晚安。”
趙大山看著宋朝的背影和照進來的熾烈的陽光，仍未知道為什么宋朝要在這個時候說晚安。
……
“這么說，也有人來找過你了。”
“你早說是這個啊，害我白擔心一場。”沈露露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被人給騙走了。”
“你這種語氣是什么意思啊喂。”和寧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沒有啊，什么語氣？”
“……算了，和你碰面的那個人有沒有和你說靈根的事情？”
“是有的。”
“那……你覺得我們會是什么靈根？”
“我喜歡風靈根，因為這樣就可以飛……”
“我是說……你想想自己的能力，你覺得自己能覺醒什么靈根？”和寧無語地看著一臉花癡相的沈露露。
“誒？”沈露露一愣：“這個我還真沒想過誒。”
“我也覺得以你的腦容量……”
“但是我覺得，如果說我們的能力是上天給的，靈根又與生俱來，那兩者之間可能會有關系，如果我們的能力來源于別的地方，或者靈根并不是由先天決定……那就不好說了。”
“確實是這樣……”和寧點了點頭：“聽說高考后會給我們功法教我們修煉……”
“江州院嗎？我聽說了，時代變了呢。”
“最近網上有關超能力的視頻和消息也越來越多了，看起來離徹底公開真的已經不遠了。”
“不知道社會上會是什么反應呢，真期待啊。”沈露露哈了一口氣，不知為什么有些開心。
“嗯。”和寧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期待嗎？不，相反的，和寧甚至感覺有些害怕。
最后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什么樣子，人們對他們是什么看法，就看官方和宋朝他們背后的組織如何應對了。
幾年過來，連學校校長都已經了解并參與到超凡者管理了，應該……反應不會太激烈的吧。
話說那個宋朝，他是什么修為，又是什么靈根？
“哦對了，我晚上也不在學校吃。”
“啊？”
“我姨父來了，我媽讓我去見一面吃頓飯。”
“哦……”沈露露又松了口氣。
……
“這里我碰到過一次厲鬼……”宋朝在江邊一處站定，沉默片刻后緩步走向另一處，最后在昨夜戰斗過的地方停住。
“看來根源就在這附近，三次都在這里。”宋朝看著錢塘灣的水面，久久不語。
突然，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縮：“該不會……”
“喲，年輕人。”江邊一個釣客突然看到空曠的荒地上冒出來一個年輕人，不由得有些驚訝。
見宋朝沉默，釣客笑了笑：“這些年有不少年輕人在這里選擇輕生，有的是感情受挫，有的是接觸到了社會的殘酷覺得走投無路，像什么網騙啊校園貸啊劈腿啊，搞得他們覺得人生沒了希望，我看你長得這么帥的大小伙子，應該不是其中一員吧……”
“要不要來釣魚試一試？”
“輕生？”
宋朝下意識地想了想，輕生應該不會是厲鬼產生的原因……畢竟現在輕生的那些人，意志力大多薄弱不堪，而能成為厲鬼的靈魂，往往并不簡單。
不過雖然活著需要勇氣，意志力薄弱不堪的人也不見得就能狠得下心去死。
宋朝來到釣客旁邊，看到魚桶里的大魚小魚兩三只，不由眨了眨眼：“你的魚餌是不是不好吃啊。”
“怎么會，我家可是專業養魚的。”釣客笑了笑：“我捕魚的本事可有些年月了，應該比你的歲數都還要大。”
“這樣嗎……”宋朝看了看釣客，怎么看他也就是三十來歲的樣子。
小時候在農村天天下水里摸魚吧……應該。
“這地方鳥不拉屎的，你也不像是來釣魚，是來散心嗎？”
“算是吧。”
“有煩心事？”
“算是。”
“方便說嗎？這里有個你不太熟的人，愿意聽你講心里話，你也不會怕我跟你身邊的人說影響到你的生活。”
不知怎么的，宋朝突然覺得眼前人可以信任。
不對，心靈能力者？還是修真者？
宋朝突然提高了警惕，渾身繃緊審視著自己的道心和識海，也審視著面前的釣魚客。
沒有異動……靈劍沒有反應，玉玨沒有反應，沒有發現異常。
真的是普通人……
宋朝松了口氣。
“我……”
宋朝想了想，把祖父兩個字吞了下去。
“我是……大學生，剛來一年不到。”
“我看出來了。”
釣客哈哈笑著，似乎是看到陌生人愿意相信自己，滿臉寫著高興。
“最近我在一家店里做兼職，兼職配送外賣，然后前幾天送外賣的時候，遇到一個女孩子。”宋朝仿佛在回憶著什么：“她留著一頭褐色的短發，個子不高但是充滿了活力，也許有些孩子氣，會做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看到她的時候，會讓我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吸引力，就像小時候媽媽對我說的那樣，她見到我爸爸的時候……”
“該怎么說好呢，那個……雖然顯得有些輕浮，但只需要一眼，我覺得就是她了。”
“只要對方沒有男朋友的話，還挺好的。”
“她是我打工那家店的鐵桿粉絲，對店里特色菜的了解比我還多，之后由于各種機緣巧合，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
“可以的嘛。”釣客點了點頭：“你條件也還蠻不錯的。”
“然后……最近的傳言你知不知道？”
“什么？”釣客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有關超能力的？我不信的，哪有那種東西。”
“我一開始也不信，但是……她確實有超能力。”
“真的？”
釣客沉默了兩秒，看著一臉認真的宋朝，陷入了沉思。
“她有超能力，而且她身上有種氣質很吸引我。”宋朝思量片刻：“也可能是因為長得好看……”
“所以你……”
“就是說如果好心的你有一個漂亮的老婆，請務必告訴我有什么辦法追到她。”
釣客手一抖：“誒，有魚！我來瞧瞧……”
“……”
他伸頭看了看，有些失望。
“又是草魚啊，刺倒是多的很。”
片刻后，他轉過頭來看著宋朝。
“那么首先，我想問問你，你保證你自己不是沖著別的，比如她家里的錢去的？”
“啊。”宋朝回到了平時的思維方式，掏出了自己的鑰匙串：“你看這個，是我小電驢的鑰匙……”
“這邊這個，是保時捷的鑰匙，我同學一直以為是掛件，但其實是真的。”
宋朝把鑰匙串套在手指上晃了晃，然后收了回去：“不過車開學之前老早開過來放在地下車庫，快一年了我還沒動過，畢竟……學生還是要有學生的樣子。”
“所以你為什么去做兼職呢？”
“體驗生活。”
“別問，問就是體驗生活是嗎？有大家族闊少爺那味了。”釣客重新裝上魚餌把吊鉤扔了下去。
“既然如此的話，我建議你用心對她，但是不要表現得像個……用你們的話來說是舔狗，你就像普通人一樣，用普通的規格普通地對待她，就像對待普通朋友那樣，如果她真的與你有緣分，你因此喜歡上她，她也會因此喜歡上你。”
“當然，用心是必不可少的，生日，情人節這種重要的日子，你要放在心上，但你表現出來的卻不能是這樣，就像在釣魚的時候，魚餌顯得不那么刻意，魚才會上鉤。”
“千萬記住，愛情中最吸引人的，有時候恰恰是你表現出的漫不經心。”
“漫不經心嗎……”宋朝只感覺自己學會了，“感謝您的傾囊相授。”
“哈哈，客氣客氣，不過雖然你只是去打工，我還是要說這個外賣，要少吃。我那個外甥女整天就喜歡吃外賣，我來錢塘要待一段時間，她母親趕緊找到我讓我找她聊聊想辦法讓她少吃點亂七八糟的外賣，我這些魚就是給她釣的。”
“對了，要一起吃個魚嗎？”釣客拍了拍桶子。
“不了，我晚上還要去店里，而且我們一開始說好不做熟人的。”
“那好吧，那就有緣再見了。”
“有緣再見，再次誠摯地感謝您。”宋朝鞠了個躬。
看著宋朝離去，釣客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釣竿上。
“哦，又有一條，運氣突然好起來了。”
……
“不對啊，我確實不認識他嗎？”
宋朝越走越覺得不太對勁，只感覺剛才的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那個沒有什么戒心的年紀，再次轉過頭去，釣客卻已經不在那里了。
空曠的荒地上，除了他自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踏入超凡世界多年的宋朝驟然間遍體生寒。
他條件反射般想到了連具全尸都沒留下來的四級能力者江雨川，頓時渾身汗毛倒豎。
他慌忙地拿起手機給邢方打了個電話，直到聽到電話那頭邢方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
然后宋朝一個字也沒說，沉默著掛斷了電話。
“是他做的嗎？”
“如果是，我已經記住了他的樣子……可如果不是……”
“就麻煩了。”
宋朝的拳頭猛地握緊。
……
“超能力者嗎？”釣客收起了釣竿，看著不遠處回頭張望不停的宋朝，又看向自己的魚桶。
幾條草魚化為黑霧，幻化作厲鬼的形狀，嚎叫著消散在半空。
“好可憐啊。”他說道，然后看著江面。
“真的有點可憐。”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