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深夜一片漆黑,“嗒、嗒、嗒”的馬蹄聲在大街小巷子里回蕩,楊榮坐在馬車上,腦子一片空白,回到城西軍官區,略顯擁擠的三進院落。
管家似乎有些事情要向他稟報,最終還是沒有說。
待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把今天談話的場景從頭到尾反復地過了幾遍。
真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征兵的事情自然算不上什么。皇上真是無所畏懼,誰不服就從誰搞起,從兵部開始帶頭征兵。
站戶和軍戶是最不受人待見的,站戶最是吃力不討好,就沒有翻身的希望,軍戶需要抽丁,異地服役,什么補償也沒有,連來回的路費都要自己出。
現在宮里面用女兵執勤了,出入非常嚴格,還要繼續征召女兵嗎?
以前是四十不出,不得納妾,現在提前到三十歲,太祖明喻,宦官不得干證,這個納妾制度到底能不能得到徹底地實施呢?
還有皇帝從哪里得知鐵木真的這些秘聞的呢?
至于打不打倭國,他還是持反對的意見,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了這些不切實際的目標而輕起戰端,實在不是智者所為。
這件事情太過駭人了,實在想不出半點支持的理由來。
是夜,皇帝在寧妃孟氏身上辛勤耕耘,跟其他妃子比起來,她年齡最小。朱瞻基畢竟年輕力壯,向太醫討藥,完全是混淆視聽,他希望能夠延續哪怕一年兩年的壽命,以改變未來歷史的進程。
早朝開始,皇帝示意楊士奇宣讀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受命于天,唯天道是從,順天意,萬世昌隆。祥瑞吉報,非朕所喜,然天災瘟疫乃天罰也。
天下臣民,理當遵孝道,學圣賢之理。
朝堂之上,秉持公心,直言諫言,上下通達,廣開言路。
不得專權濟私,黨同伐異,朝堂之下,不分王公貴族,平民百姓,皆畏公法。
若有報,則上至首輔下至吏員,皆問責。
今韃靼既平,萬國來朝,皆上天之美意,皇帝之功也。
唯旱澇頻發,反叛不臣漸起,逃荒落難者絡繹不絕,更有甚者,遁入山林,攔路劫財。”
今天的朝堂氣氛格外肅靜,縱然話不中聽,按照以往的情形來看,皇帝對大臣們的期望更高,這次明顯表現出了皇帝的不滿。
“千里之提毀于蟻穴,防微杜漸,除害福民。
自朕登基以來,廢舊鈔,移民實邊,廢除鹽稅口稅等雜稅,廢除國之大役,代之雇傭,開新河,墾荒野,廢軍戶,輕賦稅,如此種種,為何還天災不斷,天下越不太平?
實乃天下官吏鄉紳不敬天,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朕絕不允許這一群自私自利,貪圖享樂之輩毀掉大明朝。
不納稅,不應征,就是貪婪,就是推卸責任。
沒有軍人,誰來保家衛國?沒有錢糧,何來應急救援,何來興盛求進?
不義之財不可取,貪婪之心不可興,終世行善,在世菩薩,終日理佛,佛不理你。詩書禮儀之家香火不絕,酒肉富態之輩不長久。
要急于公,近于義,吾太祖,皇祖,皇父皆注,萬世之期,流芳百世之功績,是由非凡之人來創領,還是默默無聞?
朕絕不允忍官紳勾結,違法妄為,欺上瞞下,官逼民反。太祖經常念叨,大旱之年,又臨瘟疫,十余口之家,僅剩四人,每每想起,痛哭滿面。
對于不作為,胡亂作為,貪贓枉法之官吏,絕不允忍,嚴加懲罰。”
朱瞻基很滿意大臣們震驚的表情,一直以來,他都是表現得沒有城府,有時候更是口無遮掩,對于國事表現得不是很在意,唯一上心的就是賺錢。
這個時候做點實事真的很難,沒有錢什么都做不成。
朱瞻基很巧妙地運用現代金融手段,就輕松地解決了很多難題。
人的貪婪之性是無法改變的,光靠土地那點產出,僅僅能夠維持基本的運作而已,殺貪官,懲污吏,斗惡紳,除之不盡殺之不絕。
現在當官的做點事情也是很難,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做了實事,百姓覺得是應該的,沒有錢,又沒有政策,能夠交齊賦稅就已經很不錯了。
朱瞻基要大張旗鼓整頓官場,抓人事,變革制度,就是為了掩飾攻打倭國之事。
在他看來,大明朝注定是要走向衰落的,晝夜交替是屬常理。
《大誥》的普及,使得祖制成為禁桎,看似完善的制度之下,卻存在很多的不公平。
在楊士奇整理地長篇累牘之下,這些個各部重臣們第一次覺得如此難熬。
早朝結束,皇帝跟太后請安之后,大臣們也都用完了早餐,繼續庭議。
“眾卿家都吃好了嗎?”
大家都低頭不說話,等著皇上的表演。
“人是鐵,飯是鋼,今天朕要表揚顧佐和胡概兩位,能夠做到不計較個人得失,不辭辛苦,專心考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現在南方出了一個況青天,朕看吶,顧青天和胡青天更甚。
這讓朕想起了夏老,數次親往災區,清理河道,救濟災民。
只要是有利于國家的有利于百姓的,就要堅定不移地去完成。
天下官員出江西,江西官員大多出吉安,江西的官員不得重用,江西的商人不得告官。
在海鹽縣有一個叫做平康的,養了一百多個壯丁,橫行鄉里,作惡多端,縣令竟然不能治。
是誰給他這么大熊心豹子膽的?
還有很多的官司打了干幾年,甚至十幾年,有沒有?
縣里判了,不服,推官判,再不服,報到按察司,按察司又轉到巡撫,巡撫轉到異縣審理,就這么兜來兜去,原證物等被篡改,丟失的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涉及的犯人,證人都有失蹤,被害。
吏治不清,國將不國。
吏部考查,任命,按察監督,刑部懲處,禮部引領,教導,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朱瞻基就是這么一個性格,直來直去,隱約著對官員的不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