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婷根本不知道自己爸爸去世,媽媽跟人跑了,但是從爺爺奶奶的神態和語氣中似乎也能看出一點異樣來,她并不知道這些異樣是來自哪里,總是覺得可能是自己不乖惹到爺爺和奶奶了,于是本就乖巧的謝婷變得更加的聽話。
紙包不住火,事情就像是發酵的酒精,時間越長,味道越濃,散播的范圍越大。
最近班上幾個調皮的學生可能是在家長口中聽說了謝婷家里的事情,課后捉弄謝婷,說她爸爸死了,媽媽跟人跑了。
謝婷才不信,拼命反抗道:“你們瞎說!暑假我就去找他們!”最后謝婷哭喪著臉,被田頂天發現之后,狠狠教育了幾個鬧事的孩子,少有的,叫幾個孩子站了一堂課。
雖然有田老師撐腰,但是謝婷心里還是沒底,這天回家就問爺爺奶奶自己的爸媽現在怎么樣了?爺爺奶奶先是一驚,心里曉得謝婷肯定是在外面聽到什么話了。之后安撫謝婷說:“你爸媽很好,在外面賺大錢,暑假我們就去找他。”
此前謝長治的老婆拿到五萬撫恤金,并沒有獨吞,寄了一半回來,謝婷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
謝婷的爺爺奶奶拿到錢的那一刻,就明白兒子死這件事已經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鐵的事實。
謝婷的爺爺原本是個手藝人,年輕的時候當過民兵連長,會用竹子做籃子、糞箕和籮筐。還會扎掃把,做好了自己就拿到街上去賣。不過自從上了歲數以后就很少弄了,如今又開始弄起來。
謝婷的奶奶晚上的開始在縣城的路邊擺地攤,賣烤面筋。人生就像是一種輪回,原先謝婷的爺爺奶奶就是靠這樣的方式將謝長治拉扯大的,如今又要用這種方式去養活謝婷。
夏天的暖風將整個吳東縣吹了一遍,吹掉了人們身上的長衫和長褲。人們陸續換上了短袖、短褲和涼鞋。
弄堂里面的幾個孩子,開始在曬谷場旁邊的小溪邊耍。老吳家所在的弄堂屬于吳東縣城南郊區,居民區四周是廣闊的田野,這條曬谷場旁邊的小溪不知從何年何月起就靜靜在流淌,小溪最終的匯入縣城旁邊的那條淹死老吳父母的大河中。弄堂里的人洗衣,洗菜都在這條小溪里。
小溪旁長著楓楊樹和垂柳還有各類說不上名字的灌木和野花。小溪上有個拱橋,拱橋旁邊有一棵大的桂花樹,大概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了。
當年大煉鋼鐵的時候,縣里的砍伐隊想要將這棵樹給砍了,整個城南郊區的人都反對,原因就是這樹夏天的時候人們能在下面乘涼,到了桂花盛開的時候,整個城南郊區的巷子都能聞到桂花的香味。
后來人們在桂花樹底下修了一個涼亭,請了縣城里的書法家寫名字,叫“云桂亭”。亭子旁邊還有木刻的對聯一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
吳興幾個人年紀小,到小溪邊玩都被叮囑說不能下水,幾個人也就是拿著石頭往水里扔。
“吳興,我的石頭掉到水里,不知道能不能砸死一條魚。”李玩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想得美。”謝婷接著說道。自從謝婷的爸爸去世之后,爺爺奶奶管謝婷就不是那么嚴,一來是精力不夠,二來也是想謝婷在外面跟別的孩子多玩玩,淡忘對于父母的思念。
“什么時候,我們也能到河里洗澡。”吳興說道。
“等我們嘴上和胳肢窩里長了毛才行吧。”劉成跟著說道。
“這里好熱,我們到桂花樹底下玩吧。”謝婷提議道。
幾個孩子便蹦蹦跳地的跑到桂花樹底下。卻見小白跟一只母狗正在桂花樹底下尾巴連著尾巴。
“吳興,看你家的小白。”劉成猛地一叫。
“它們這是在干嘛?”謝婷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他們在玩頂屁股,誰氣力大,誰就把誰頂回去了。”李玩說道。
“我們也來玩頂屁股吧!”劉成歡快的叫起來。
幾個孩子在桂花樹下用屁股相互頂來頂去的,一旁的小白不停的眨眼,用舌頭舔自己的鼻子,大概小白也沒想到,出來耍,能被小主人給發現。
不多時,天上就集起了烏云,幾個孩子在路旁大人的催促下各自回家了。
馬上又要到梅雨季節了,每當到這個時候,老吳的腿就鉆心的疼。
這天下午老吳跟琴姨在家坐著,吳興在一旁看小人書。天空驀地就黑了,不一會就雷聲陣陣,大雨傾盆,能遠遠地聽到四周地鄰居在喊叫:“下雨啦!收衣服咯!”
“這一下雨,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晴。”老吳感嘆道。
“是呀,等晴天的時候,把東西拿出去曬曬,別都發霉了。”琴姨跟著說道。
“我們弄堂的老金你知道吧,聽說錢被人騙了。“
“喲,那老金還不心疼死。“
“誰說不是,以前不是天天拿著個大水杯子,一邊喝茶,一邊閑逛,現在天天在家悶著不出來。可不就是著急上火么。”
老吳嘴里說的老金就是弄堂里頭一家安裝電話的,名字叫金有才。
金有才原本開了個水泥廠子,后來聽說房地產賺錢,就跟幾個人合伙搞投資房地產,沒想到錢投進去了,幾個合伙人背著老金將錢卷跑。跟金有才的錢一起跑的,還有金有才包養的小情婦。
“老吳呀,你說這么大雨,你表妹整天這樣跑也不是事,我們樓上不還有兩張空床,趕明叫她就住在樓上,省的跑這么遠。你看呢?”
“我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沒好開口,如今你都說了,我還有不同意的道理。”
“爸,你是說表姑以后要來我們這邊住了?”吳興高興的問道。
“是呀”
“太好了,這樣姑姑就能天天給我講故事了。”
“老吳,還有個事情,你聽說了么?”
“你是不是說余大寶被抓了。”
“是呀,聽說是在外面搶劫,被公安局給抓了。”
“嗐,老余家生了這么個兒子,也真是作孽。”
“張菊這一出去也有三四年了,咋也沒回來看看,雖然這錢沒少寄過來。”
“趕明你帶著吳興到省城去看看,她那邊事咋樣了?”
“我倒是想著這事呢。”
“媽,啥時候帶我去看姐姐呀?”
“快了,快了。等你放假的,我帶你去看姐姐去。”琴姨說著就笑了起來。
屋外的雨依舊下著,天慢慢的黑了,吳東縣不少人家亮起了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