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似彩練舞動,云蒸霞蔚間時間緊緊慢慢,日光一層層暗了下去。
晚上鎖子做了幾個拿手菜,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唐九思看的出來,鎖子是在感謝唐九思今天的“鼎力相助”,更是在慶祝自己擺脫了那群無賴的追討,唐九思雖然不知道李老伯到底經歷了什么,但是今天唐九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舉動令李老伯對她的態度也有所變化。
唐九思被鎖子笑臉相迎的請到屋里坐下吃飯,唐九思拉著孩子一塊,老頭一向單獨在自己屋里吃飯,今天卻例外,和唐九思他們一塊坐了下來,香噴噴的飯菜氤氳著熱氣,在暗沉的燭火中彌散光暈,將人面映的半陰暗半昏黃,屋里的器物也鍍上了一層半舊的暗沉。
四個人圍在一方桌上氣氛有些沉悶,老頭和孩子不說話,悶頭吃著飯,只有鎖子看著唐九思露出一副整整齊齊滿口的白牙,傻傻樂呵著,仿佛在對唐九思今天的舉動表示致謝。
唐九思也跟著笑了笑,轉臉看著滿桌子的菜肴,肚子忍不住咕嚕一聲叫喚。
“快吃吧”,李老伯粗嘎的聲音響起,一陣飯菜的霧氣裊裊上升,唐九思看不到李老伯的表情,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滄桑。
之后,這頓飯老頭沒說過一句話,氣氛一直悶悶的,偶爾聽見鎖子嘿嘿的傻笑聲,仿佛對自己做的飯菜很是滿意。
唐九思也不在意,一向清方嚴謹的李老伯給人的感覺就是肅然起敬的,更有一種令人無法探視的神秘感,如仙人自云端鳴簫乘龍,一生秀著孤獨。
吃完飯,老爺子對鎖子擺了擺手,鎖子起身簡單收拾了吃完的飯菜,擦凈了桌子,然后端上來一個精致小巧的香爐,香爐中香煙裊裊,輕嗅,令人心曠神怡,如坐云端。
唐九思知道李老伯對她有話說,端正筆直的坐在那想要聆聽下面的故事。
李老伯輕咳兩聲,站了起來在燈光潤黃的屋里踱了一圈,又慢慢坐了下來,側著臉坐在唐九思對面,唐九思看著他發黃干瘦的臉頰向內凹陷,看著有一絲心疼。
“肖二是個苦孩子,打小被丟棄,我在一個寒冬臘月天把他撿了回來,從小跟著我耳濡目染學會了點制香的本事,手藝也漸漸純熟”,李老伯低下頭沉吟了片刻,長嘆一聲,“但是人啊,總是戀棧外面富貴奢靡的生活,哎........”,李老伯蒼白的唇線緊抿,橫七豎八的褶子透一分深入骨髓的落寞和凄涼,“就在幾個月以前,我們大吵一架,他背著行囊離開這,走之前從今天的村霸張七那借了筆錢,這張七是縣衙王縣令的侄子........”老人說著眼圈微紅起來,干癟的嘴忍住了,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道,“今天多虧姑娘出手相助.........”
唐九思透過如豆的燈光,看到一個像極了的老父親憂心的面容。
肖老二的出走,在李老伯看來,是因為肖老二想憑借著在李老伯這學到的制香手藝去謀取尊榮富貴,這種做法已經和李老伯這種隱于陋室,需要全身心心無旁騖已經背道而馳,他們就像父子之間,兒子總是不聽老子的教誨,叛逆著,固執著,甚至只是想要偏執的逃離.......
就像唐九思前世對自己的父親一樣,叛逆著,固執著,也逃離了!
雖然肖老二坑了李老伯一把,但是從李老伯的話語種看不出對他的憤怒,反而言語之間透露著對肖二離開的傷心惋惜。
唐九思反勸老爺子放寬心.......
.........
這個偏僻的地方是東尚和明淵的交界處,是個地薄人惡,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地方,偏偏在近日來了尊大神,縣衙內進入了一級響應狀態。
王縣令更是悲憤向天,本來好好的神仙日子,竟讓這位當朝太子爺的突然降臨擾了清凈,只覺嘴里一陣陣泛苦。
這尊大神被王縣令安排在一處精致別院內,也不出門,也只有王縣令才見過他一次,之后想再拍馬屁,卻被侍衛轟了出來。
王縣令也只能拿著邊陲小地兒的土特產訕訕離開,一不小心還拍到馬蹄子上了,這拍馬屁不是,不拍又怕上仙兒怪罪自己不拿當回事,心里苦!
這王縣令更摸不著頭腦的是這尊神為什么要來這偏僻的地方,也不給個指示,弄的王縣令這幾天坐立不安,回顧自己上任這些年,虧心事也沒少干,怕是來找茬的吧,仔細一想也犯不上來這么一尊大神啊。
方啟太子要找西番將軍公子這事,自然是不能公開的,這涉及到邦交國運,便找了個托詞,說是游山玩水游歷到此處。
瞎子都看的出來,這窮山惡水的,哪是來游玩的,來找茬的還差不多,王縣令這幾天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提心吊膽的,只能提著心小心翼翼伺候著,生怕生出別的事端。
書房內,燈火通明,鴻仁忍不住問道,“殿下來到這洛縣兩天了,您怎么不提找孩子的事”
方啟太子拿著茶杯,輕輕摩挲著杯沿,身體半傾,一小縷發絲滑落,姿勢慵懶隨性,“不急,先看看情況,總有一些人比我們著急”
鴻仁雖然不明白主子的想法,這也見怪不怪,這方啟太子一向莫測高深,他的想法沒有人能猜的透。
鴻仁看著方啟太子嘴角噙著邪魅的笑,就知道他們家主子肚子里又憋著壞水。
”這幾天派點人在街上看看有沒有可疑的外族人,留意他們的動向,一旦有狀況,速速來本宮這匯報“方啟太子說完歪靠在軟榻上,軟綿綿的陷了下去,修長白皙的手摸了摸軟榻,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挑眉道,“這王縣令什么來路”
鴻仁對方啟太子上半句話還沒思索完,腦回路倒是清奇的很,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問了句王縣令的情況,鴻仁恭謹答道,“這王縣令在這待了有七八年時間了,這政績嗎......只能算馬馬虎虎,殿下,要不要叫他過來”
方啟太子一揮手,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算了,這窮山惡水的,遠離朝堂約束,又有幾個心思不活泛的,現在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找孩子身上,他先留著吧”
方啟太子一邊說一邊用如雕如琢線條精致骨節分明膚若凝脂的玉手撫摸著那壓陷進去的軟枕,“這枕頭,不比東宮的差”
這拍馬屁拍到了老虎屁股上,也是罪過!
王縣令正吃飯,不由的打了個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