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通知特戰科的人，快！”

　　王碩一邊跟失控男子空手纏斗，一邊大喊道。

　　他今天來得匆忙，剛到局里就接到了案子，都還沒來得去器械倉庫領取屬于自己的武器。

　　如果僅僅只是灰質失控，或許他一個調查員還能輕松應付下來，運氣好甚至還可以直接空手制服對方。

　　但眼前的男子卻已經從失控狀態變成了被感染狀態，力量陡增一倍有余，這種程度，顯然已經不是他能應付的了。

　　余策聞言先是轉頭看了不遠處的那名中年女性一眼，見對方雖然已經離開石凳，一臉焦急地望向這邊，但并沒有靠近的意思，便默默取出手機，給異局的接線員打了電話，通知對方盡快派遣特戰科的隊員趕來現場。

　　放下手機，再看戰局，王碩這邊卻是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王碩這個只注射了一次灰質藥劑的異常調查員，通常執行的都是普通調查任務，基本沒有進行過針對性的作戰訓練，在戰斗技巧方面比普通人強不了太多。

　　而失控男子雖然也只是個普通人，但在灰質暴走之后，他的力量、體力等各項身體素質都要比王碩高上不少。

　　在沒有任何戰斗技巧加成的情況下，兩人能比拼的，也只有純粹的身體素質。

　　那么很顯然，兩人對戰的結果只有一個——

　　王碩被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

　　‘不妙啊，這樣下去，等特戰科的人趕到，王碩早被捶成泥了……’

　　余策皺眉思索片刻，繼而出聲喊道：“要不咱還是撤吧？”

　　王碩在失控男子的猛烈攻勢下苦苦支撐，沒有回應。

　　“哦不對，他的速度比我們快，好像跑不了。”余策自己回答了自己，想了想，又接著問道，“那我過來幫你怎么樣？”

　　王碩苦苦支撐，依舊沒有回話。

　　‘你心里一定是在喊“別管我，你快走”之類的話，其實我也特想走的，我就是個普通人，上輩子架都沒打過幾次，更別說是這種陣仗了……’

　　余策在心里念叨著，一邊邁步靠近兩人，一邊說道：“不回答的話，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他抬手看了眼灰質手環上的精神強度數值，心里想著諸多可能，隨即快步上前，瞄準兩人攻擊的間隙，拉住王碩手臂，用力往后一推。

　　“你干什么！”看到突然擋在自己身前的余策，王碩大驚失色。

　　像余策這種沒有注射過灰質藥劑的普通人，一旦被對方打到身體的重要部位，就極有可能會被一擊斃命，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想救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王碩穩住踉蹌的腳步，剛準備提起一口氣把他推開，就看到失控男子那腫脹的右手已經橫擺了過來。

　　來不及了！

　　王碩知道自己的身體跟不上自己的思維，在看到擺拳的一剎那，就注定了自己無法完成上前推人的動作。

　　下一刻，失控男子的碩大手臂已橫掃而至，帶起一陣拳風。

　　余策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等到對方的拳頭掃過，才下意識后退了一小步。

　　失控男子的這一拳，打空了。

　　“這……”王碩瞬間失神。

　　這么大一個人在原地站著都能打空？

　　確定這不是在演戲？

　　“往后退退，別被誤傷了。”余策將雙手背在身后，輕輕晃了晃。

　　“……”王碩默默向后退了幾步。

　　很快，失控男子的第二拳已瞬息而至。

　　余策后撤一小步，讓對方的拳頭再次落空。

　　隨后，他便一邊盯著失控男子慢慢后退，一邊在嘴里念道：“退……退……往右……退……往左……”

　　王碩跟在他身邊，愣愣地聽著指令，機械般不停調整自己的方位。

　　一路后退，一路躲避攻擊，兩人愣是在失控男子兇猛的攻勢下，堅持了一分多鐘。

　　甚至到了最后，他們還在躲閃間聊起了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碩問。

　　“簡單來說，就是我通過某種手段，削弱了他的視覺感官，干擾了他在空間距離和位置上的判斷。”余策答道。

　　“……”王碩沉默兩秒，又問，“那我現在可以走開嗎？”

　　雖然他無法理解對方說的話，但感覺對方獨自一人應該也能支撐下來，所以他想先去旁邊休息片刻，緩解一下身上的傷痛。

　　“暫時還不行。”余策盯著失控男子，頭也不回道，“要是我們分開之后，他把注意力轉到了你的身上，我不敢保證自己還能繼續干擾他的視覺。”

　　“那就一直這樣下去？”王碩沉穩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類似于蛋疼的表情。

　　他覺得自己站在對方身后不斷閃躲的樣子，一定非常狼狽。

　　余策趁著失控男子攻擊的間隙，低頭掃了眼灰質手環的數值，平靜回道：“我大概還能堅持一分鐘。”

　　“然后呢？”

　　“然后我就得撤了，不然命都保不住，要是那時候特戰科的人還沒到……”余策轉頭看了他一眼，“就只能靠你繼續纏住他。”

　　“這樣……”王碩摸了摸自己身上被打傷的幾個部位，思索道，“到那時候，這個人的體力應該也已經被消耗了一大半，后繼乏力，我應該是可以堅持到特戰科那邊的人趕到，嗯，大概吧。”

　　“那我盡量少移動幾步，你好好休息。”余策應道。

　　不管兩人真正的心思如何，至少他們表面上都是穩重可靠的人，對于眼下的局面都有著十分精準的判斷，不會過分放松，也不會輕易逃避，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大約一分鐘后。

　　余策再次躲過失控男子的攻擊，低頭掃了眼灰質手環，開口道：“還有大概五秒鐘。”

　　王碩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點頭回道：“那就準備一下，等他下次拳頭落空，你就馬上退開，我來接手。”

　　“好。”

　　余策應了一聲，看準時機，等失控男子的拳頭落空，便迅速折身，跑到王碩身后。

　　王碩順勢迎上，一拳砸在失控男子的太陽穴處，將對方逼退了幾步。

　　余策輕吐一口氣，快步遠離了戰圈。

　　看了眼灰質手環，上邊的精神強度數值已經跌到了125點，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數值還要低。

　　‘沒想到，這個精神強度還能這么用……’

　　他有些恍惚。

　　失控男子的體力已在兩分鐘里被大量消耗，雖然王碩依然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在雙方都空手的情況下，要想堅持到特戰科的人趕來，已然綽綽有余。

　　危機基本解除，余策這才有心思回憶剛剛發生的那些事。

　　其實在第一次遭遇突襲，然后意外躲過攻擊后，他就發覺自己的精神有些異常。

　　這不是虛無縹緲的直覺，而是一種真真正正的“感覺”。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那之后下，下意識去關注灰質手環上的精神強度數值。

　　雖然他暫時無法理解“精神”為什么能干涉他人的感官，但作為一名學習過認知神經科學的心理系學生，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它的干涉方式。

　　隨后，就是他推開王碩，再次面對失控男子攻擊的情景。

　　事實上，他在推開王碩之前，就已經用自己的“精神”進行了干涉，并且立馬得到了奇妙的正面反饋，因此他之后的推人行為，其實并不算魯莽。

　　這算是他的一次嘗試，結果喜人。

　　至于精神強度削減的問題……

　　根據他近兩分鐘的觀察，進行一次干涉似乎就會降低他50點左右的精神強度，而一次干涉的持續時間大概是在5秒鐘左右，這也是他能大致推算出自己何時會到達極限的原因。

　　時間在余策的思索間悄然流逝。

　　大約一分鐘后，特戰科的人終于抵達了現場。

　　兩名身穿運動服的青年壯漢接替王碩，眨眼間便已將失控男子制伏并打暈。

　　兩人是特戰科專門處理灰質感染事件的人員，特戰科里精英中的精英，每一個都是至少注射了四次灰質藥劑的人，體內的灰質擁有多種特殊效果，力量之強大，遠非失控男子可以企及。

　　看到失控男子被制伏，王碩松了口氣，跟特戰科的兩名隊員簡單交流了幾句，轉頭走到余策身邊：“我得跟著回局里處理一下后續，你是一起過去，還是……”

　　“我就不去了，一會兒還有事。”余策搖頭拒絕道。

　　“行，那以后再聊。”王碩瞥了眼他手上的灰質手環，沉默兩秒，又補充道，“今天你幫忙這件事，我就不報往上報了，你自己注意一下。”

　　余策輕舒一口氣，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是我要謝謝你。”王碩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余策看著他走到那名中年女性身邊，跟對方說了幾句話后，就帶著對方跟隨兩名特戰科隊員一同離開了小區。

　　‘感染……’

　　余策在心里默默咀嚼這兩個字，疑慮漸生。

　　那種失去所有理智的瘋狂，對陌生人的強烈惡意，以及身體上發生的異變，確實非常可怕。

　　但是——

　　‘嚴重幻聽，被害妄想，還有那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思維邏輯，缺乏自知力的表現……’

　　‘真的好像偏執型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