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官長,咱們快回去吧,這再往上爬可是越來越冷了,連那些畜生都少了許多。”
說話的人是個兵丁,圍巾在臉上遮住口鼻與額頭,只是露出個眼睛在外面,故而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含糊,兩只手分別揣進(jìn)了袖筒里,手里的長槍也不拿著了,只是夾在腋下,冷得有些發(fā)抖。
旁邊的也是和他同樣的打扮,腰間別著一把短刀,背上背著個碩大的箱籠,里面裝的幾十支黑色的軍旗。
他說話的對象,正是之前在哨所給邱牧二人提供過方便的焦政剛。三年過去了,年近四十的他終于升為了伍長,現(xiàn)在正帶著兩個兵丁,在雪山上艱難的前行著。
三人已早早的越過了鬼夜哨,步入了雪山西峰的無人區(qū),沒有了左右山體的阻擋,極北的寒風(fēng)刮的越是凜冽,帶起的雪屑遮天蔽日,視線里只是模糊的雪白。
此時一行人已向上攀爬了兩個時辰,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也稀薄了許多,手腳酸麻頭腦昏沉,只是借著一口氣麻木的挪動腳步。
身后的兵丁這么一問,焦伍長也覺得氣力泄了大半,扯下遮住口鼻的圍巾,喘著大氣,卻還是解不了胸悶。
“顏校尉吩咐我們的,是自哨所向上搜尋二十里的范圍,順便找出好走的路,把路引也插上,怎么敢在此處就折返回去。”
焦伍長喘著氣說道,三人身后的腳印旁,每隔一丈便插著一個一桿黑色的軍旗,顯然是從兵丁背上的箱籠里抽出的。
“可再往上咱們的身體也受不了了,別再把三條命丟在這,這雪山高處,風(fēng)大雪大,怕是死在這連尸體都找不到。”
說話的兵丁也學(xué)著官長的樣子把圍巾抽下,大口的吸著氣,試圖緩解頭腦的昏沉感。
“我覺得小七說得對,官長,咱們就下去吧,顏校尉只說是順便做些路引,這鬼地方連喘氣都覺得困難,做了這些路引又有何用。”背著箱籠的兵丁也附和著。
焦伍長點了點頭,縱使他二境下品的水平,只是因為高山空氣稀薄身體也有些遭不住,再往上爬,恐是真要多丟三條命在這,可瞅了眼那幾十支黑旗,心里又不想誤了校尉官長的安排。
“這樣吧,再往上,每隔半丈就做一次路引,把路引插完我們便下山。”
說罷他就帶頭往前走,兩個兵丁對視一眼,反正也只剩下幾十支路引,那便聽了官長的話再堅持一會,于是跟在焦伍長后面,踩在積雪上深一腳前淺一腳的前行。
三個人又走了約摸半個時辰,背著箱籠的兵丁實在是走不動的,搖搖晃晃的癱坐在雪地里,只是閉著眼喘著粗氣。
僅剩的四五支路引,被叫做小七的兵丁從箱籠里盡數(shù)抽出,他的身體素質(zhì)顯然還是要好一些,同焦伍長打了聲招呼,便自顧自抱著路引繼續(xù)向上走去。
從現(xiàn)在開始,只是走兩步路就插一個便是,那些官長們也不可能來此處探查,倒是那焦官長,凈是給兄弟們攬一些這樣辛苦的活計。
這樣想著,小七手里也沒停,真就走了兩步路就插下一支路引,又一一掏出鐵錘砸穩(wěn),不多時,手里的路引便只剩下一支了。
正趕上四下無人,便痛痛快快的張嘴罵了一句,那些官長只不過是頭腦發(fā)熱。便讓他們這些本就挺辛苦的哨所士兵,又平添好多的工作量。手抓著路引,奮力的插在雪地上,左右擺弄了一下,確定立的夠穩(wěn)了,便松了口氣,想著趕快回哨所喝碗熱湯去去寒氣。
這鬼地方,只是活動就覺得身體受不住,又插這路引為何,還能又在這建個哨所不成...
小七嘟囔著埋怨的話,便轉(zhuǎn)身要往下走,可忽然由眼角的余光,瞥見像是個巨獸樣子的東西在他不遠(yuǎn)處慢悠悠的挪動著,雪山風(fēng)大,一直盯著白色的天地又覺得眼睛困乏,一時間看不清楚那怪的模樣。
我是遇見這山上的異獸了?小七是既驚恐又興奮,時常聽人說起,在哨所上的雪山高處,還生著不少的異獸精怪,那些東西幾年不見有人能捕獲一頭,相比于常見的低等異獸如雪魈之類,皮毛筋骨的價格怕是要翻上一番。
若是能讓我捉上一只拿去永夜城賣了,我哪還用在北大營受這寒苦,拿了銀子回家把瑛子娶了,安安生生過日子便是。
雖這樣想著,可他也有些擔(dān)心,這些雪山高處的異獸精怪,定是些蠻橫厲害的。若是自己輕舉妄動,怕是要被那不知名的異獸生吞了。
既然如此,便只能埋怨自己最終還是沒那個福分,還是趕快回哨所喝碗熱湯實際些。
正要回頭,瞥見那怪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癱倒在地,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方才是個人扛著那巨獸,風(fēng)大雪急看不分明,只見那人把巨獸丟在一旁,調(diào)動身形查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這雪山高處積雪厚重,又多堅冰,尋常人只是正常的行走便都有些困難,那人的速度卻飛快,幾個呼吸之間身形便清晰了很多。
這人全然不畏寒冷,只是披著個單薄白色的長衣,手里握著把造型古樸銀色的長劍,倒像個禮器似的留著個青色劍穗。腳尖在積雪上連連輕點,幾個瞬身就到了小七的身前,伸直了長劍要刺他的喉嚨。
鬼夜哨的兵丁,最差的也是一境的能力,雖被這突然的襲擊搞得有些手忙腳亂,但依靠本能也握住長槍護(hù)在身前,用槍桿將長劍撥開。那人借力輕飄飄在空中彈起,又抬起腳尖只是在小七橫架的槍桿上微微一點,頓時如山岳傾塌一般,手臂被震得酸麻,連連退了幾步躺倒在雪地上。
只是一接觸,小七便知對方的實力遠(yuǎn)高了自己好幾個檔次,自己又因頭腦昏沉折了氣勁,哪還敢戀戰(zhàn)。
單手握住槍柄末端,身體扭動帶起長槍揮出一道半圓,激起大片的雪屑隔在自己與那人身邊,借著對方視線受阻拔腿就跑,忽聽見一聲清亮的誦念聲,身背后無故傳來陣熱浪,瞬間消融了大片的雪霧。
這是什么怪人,竟還能憑空喚出火來?小七也不敢再回頭,慌忙之中身法也忘了大半,連滾帶爬的向山下跑去,只求能快速的遠(yuǎn)離這拿劍的怪人。
那怪人見兵丁已是手忙腳亂,便冷哼了一聲,從袖口處翻出一根銀針,嘴里念了聲去,細(xì)小的銀針在晦暗的極晝陽光下看不分明,隱隱是追著兵丁去的。
小七只覺得后脖一癢,像是被什么東西叮了一口,四肢便傳來一陣酥麻用不上力,臉朝下跌了個跟頭。
怪人把劍反手拿著,輕飄飄從積雪上點過,落在撅著屁股一頭扎在雪地里小七身邊,抬起腳將他踢翻個身,這兵丁滿臉都是雪屑,有些還進(jìn)了口鼻,嗆得一陣咳嗽,嘴里倒還說得出話來:
“大俠饒命,我和你無冤無仇,我只是在雪山巡視的哨所士兵,你為何要暴起傷人。”
怪人也不答他,冷眼問道:“若我沒有記錯,你們的哨所在這山下起碼二十里處,為何今日要到如此高處做路引?”
見這兵丁漲紅著臉,怪人又說道:“你不必再費力,你的經(jīng)脈已被我封住,若不早些去除銀針,我就算不殺你,你也會在這冰天雪地里凍死,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為好。”
“大俠,如果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最后能不能放我一命?”
那怪人眉毛一抬,提起一劍刺在小七的腿上,雖然穿的層輕甲,可那劍鋒沒有絲毫遲滯,直接洞穿了他的左腿,長劍拔出,劍刃上還沾著些血跡,痛的小七倒吸了幾口涼氣。
“你怕是連事態(tài)都未理清,竟還想和我談些條件。我便再問你一次,你們今日為何要到這高處做路引?”
“我說我說,我知道的全說...”小七眼看著腿上的傷口往外流著血,手腳卻不得動彈,驚恐的睜大眼睛慌亂的說道:“我..我們只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說北域的蠻族有異動,讓各處哨所加強(qiáng)些巡視,連之前未設(shè)防的高處也要照顧到,所以今天才讓我來做路引的,我也不想跑上來,更何況我也不知道——”
“你們的官長,可是說發(fā)現(xiàn)了何種異動么?”怪人沒讓他繼續(xù)胡言亂語下去,問道。
“這些小的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個低級的兵丁,官長們說什么我便做什么,其他的哪敢過問。大俠,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也并未招惹到您,若只是不想讓人知道您的行蹤,您放我一馬,我回去后必定守口如瓶,半句話不敢多說。”
“若你知道的多些,我還能讓你多活些時日,既是如此,留你也無甚用處。”怪人頓了頓,輕聲說道:“倒是躲在暗處的那個,你氣息悠長,顯然是有些功夫傍身的,知道的可會比此人多些?”
話音落罷,也沒出現(xiàn)任何變化,怪人又哼了一聲,左手手指捻起個怪異的指節(jié),口中輕念,小七正疑惑對方的舉動,耳邊又聽到像是自己伍長的一句怒吼。
還未分清聲音傳來的方向,方才像是被叮咬處突然灼燒感大盛,只是一瞬之間,暗紅色的血液從這兵丁的眼口鼻中急促流出,被拘束的四肢驟然松開攤在雪地上,已經(jīng)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