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蘇軾、周邦彥、辛棄疾的詠物詞(五)
四、辛棄疾的詠物詞
辛詞傳世者,共有六百首以上,為兩宋詞人中作品數量最多的一位作者。其詞內容方面之廣與風格變化之多,則早在南宋時代辛氐的一位友人劉宰,在其《賀辛待制棄疾知鎮江》一文中,就曾經對其詞有過“馳騁百家,搜羅萬象”
的贊美。
學者鄧廣銘先生在其《略論辛稼軒及其詞》一文中,論及辛詞時,也曾說:“就辛稼軒所寫作的這些歌詞的形式和它的內容來說,其題材之廣闊,體裁之多種多樣,用以抒情,用以詠物,用以鋪陳事實或講說道理,有的‘委婉清麗’,有的‘秾纖綿密’,有的‘奮發激越’,有的‘悲歌慷慨’,其豐富多彩也是兩宋其他詞人的作品所不能比擬的?!?p> 辛棄疾的詠物詞所表現的對于大自然的熱愛與關懷、與大自然的交感共振,以及在自然之中的適意暢情,對處于生態危機重壓下的現代人不僅具有悅情悅志的審美價值,而且具有反思生命意義的啟迪效應。
例如《賀新郎·賦琵琶》,本是一篇詠物之作,通篇皆用有關琵琶的典故和事例,卻能不落入南宋一般詠物詞的刻畫沾滯的窠臼,而寫得精力飽滿,慷慨動人。
鳳尾龍香撥。自開元、霓裳曲罷,幾番風月。最苦潯陽江頭客,畫舸亭亭待發。記出塞、黃云堆雪。馬上離愁三萬里,望昭陽、宮殿孤鴻沒。弦解語,恨難說。
遼陽驛使音塵絕,瑣窗寒、輕攏慢捻,淚珠盈睫。推手含情還卻手,一抹梁州哀徹。千古事、云飛煙滅。賀老定場無消息,想沈香亭北繁華歇。彈到此,為嗚咽。
這首詞借唐玄宗年間有關琵琶和音樂的典故,抒寫北宋淪亡之悲,譏諷南宋小朝廷耽于安樂。全詞以彈琵琶為喻,事實上“彈”(談)的是國家興亡之曲。
“鳳尾龍香撥”是說琵琶的名貴,“自開元霓裳曲罷”則是暗指安史之亂,喻國運的衰微與動亂。借唐說宋,開篇即點到主題而又不露痕跡。
“最苦潯陽江頭客,畫舸亭亭待發”則是用白居易《琵琶行》中“潯陽江頭夜送客”和鄭文寶《柳枝詞》“亭亭畫舸系春潭”句意,自述天涯淪落之感。
“記出塞、黃云堆雪。馬上離愁三萬里,望昭陽宮殿孤鴻沒”幾句,則是用昭君出塞的典故,暗指金朝南下攻取北宋首都東京,擄走徽、欽二帝,導致北宋滅亡的歷史事件。
下片自“遼陽驛使音塵絕”,開始轉到眼前的現實。詞人懷念北方故土,聯想瑣窗深處,當寒氣襲人時,閨中少婦正在懷念遠戍遼陽而杳無音信的征人。她想藉琵琶解悶,結果愈彈愈是傷心。
“一抹《梁州》哀徹”,化用白居易詩:“《霓裳》奏罷唱《梁州》,紅袖斜翻翠黛愁?!笨梢娖渎暟г??!鞍亍眱勺旨由盍吮瘺龅囊饩w?!霸骑w煙滅”已將上文一齊結束,“賀老定場無消息,想沈香亭北繁華歇”,便是尾聲。
這尾聲與開篇遙相呼應,再次強調盛世已成過去,已成為歷史。所以作者寫“彈到此,為鳴咽”,即是表達悲慨無窮的國難家愁。
陳廷焯的《白雨齋詞話》亦曾贊美其詞,說:“運典雖多,卻一片感慨,故不嫌堆垛”。

云箋小字
我手寫我心